克尔凯戈尔说,他曾给一些作家屡试不爽的建议:“将你们的思考,随随便便记下,打印出来在修改手稿时,很好的思想会渐渐自动浮出水面。”《非此即彼》光明日报出版社2007年版第4页。 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称:“我们头脑里的思绪是不会按规章的规定而是更直观化杂乱无章地丰富地浮现出来。”《川端康成谈创作》三联书店1992年版第34页。正因杂乱无章,混沌无序,听之任之,自然而然,才有创造空间。福利德尔说:“自然的精华,生命和人类的精华是不规则,规则反是一种人为的蒸馏,或一个稀见的偶然事项。自然界最规则的形式是结晶体。但每一个矿物学家都知道,顶完全的结晶体并不存在。甚至于近似规则或趋向于规则都可以让一个结晶体变成了无生气。”《现代文化史》第259页。 英国史学家嘉莱尔(Canlyle)评说莎士比亚的话,最值得我们注意:“莎士比亚是最伟大的智慧,我就说尽了他的一切,然而在莎士比亚的智慧中,还有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那就是我们所谓下意识的智慧。这是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品德。”有人“曾经美丽地批评他,说他的戏曲也是大自然的产物,跟大自然一样地渊深。这句话里有极大的真理。莎士比亚的‘艺术’,绝不是人工的。他最高贵的价值绝不是从设计与筹划中得来的。它是从‘自然’的深渊中生长出来,凭借着这个高贵真诚的灵魂,它就是‘自然’的声音”。“他这样变成了‘自然’的一部分。这是‘自然’给予一个真实简洁的灵魂最高的酬报。这种人的工作,不论他用怎样极端意识的努力与考虑去做它,它就是下意识地从他内在不可知的深渊中生长起来;——像一棵橡树般从‘地’的怀抱中生长起来,像名山大泽般,做成自己的形态;它的调谐是以‘自然’的规律作基础,谁知道莎士比亚的内在还蕴藏多少东西;他的悲哀,他的沉默的挣扎,只有他自己知道;大部分是不可知,大部分是不可言说的;就像树根,就像在地下工作的树汁与活力!言语固然伟大;但更伟大的还是沉默。”《英雄与英雄崇拜》商务印书馆民国二十六年版第164—165页。事情就这样奇怪:许多作家的所谓力作,其实却是在最不用力的情况下写出来的,而且他们压根儿就不觉得那是什么“力作”;相反,有些人真正下了功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写出来的、自以为是“力作”之作,却多半没成为力作。马克思对这一点说得最深刻,他指出:“弥尔顿非创造《失乐园》不可,就像蚕非生产丝不可一样,这是他的本性的实际表现。”《马克思恩格斯论艺术》第一册第279页。说到底,自然就是至情至性的流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