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我无意说毕加索的坏话。我只不过想通过描述这漫长的过程,为一位没有能力去爱别人的男人恢复一下名誉。我的意思仅仅是想把这个受病毒侵扰的受害者的痛苦告诉大家。这种病毒的危害不亚于2000年互联网上的“我爱你”千年虫。
“我爱你,毕加索”病毒难以捕捉,不易觉察,本人深受其害。这种病毒有各种毒素,其中有无法兑现的许诺、权力的滥用、傲慢、最厉害的是无法沟通。这一病毒瘫痪了我父亲的意志,导致我母亲判断失误,毁掉了祖母奥莉嘉的健康,接二连三地把我和哥哥带入永远长不大的状态。面对这种病毒,我们毫无防御之力。
只要我们有一点点自立愿望,可怕的咒语便当头祭起:“不管你们想干什么,也不会活着出去!”在这种情况下,杀毒谈何容易?
当然,不完全是毕加索本人让我们陷入这种境地。让我们陷入这种境地的还有给爷爷抬轿子的人、对毕加索大肆追捧,戴高帽子,奉若神明的人,其中包括专家、艺术史学者、博物馆馆长、评论家,更不用说那些阿谀奉承的卑鄙小人和寄生虫了,只要我爷爷随便涂抹两笔,这些家伙们便惊喜万分,赞叹不已。至于祖父幸福与否,则无关紧要,他们所关心的是他的能力,他的势力,他的财富。他们把祖父变成了一位公众人物。
很久以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流浪汉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可能因为在新闻报道中我曾看到一则消息,说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接见一位流浪汉,这位流浪汉有幸在大学里参加过他的晋级仪式,并说自己本来可以成为与克林顿齐名的人物。
这件事给了我很大震动。我把爷爷想象成一位巴黎赛纳河桥下的流浪汉,爷爷很喜欢这座城市。我想象中的祖父背着一个又破又旧、脏兮兮、空空如也的睡袋,但是他的心中是那么富有,那么令人感动。我什么都跟他讲,无论大事小情,对他讲我是他的孙女,只求他多爱我一点。
我只要活一天,就会对自己没能与祖父交流深感愧疚,而我是那么渴望与他交流。我的内心深处希望自己所认识的可怕的爷爷与他的绘画一样永存于世。要是有时间,我可以教他变成一位爱别人的爷爷,就像那位巴黎桥下倾听我说话,可以让人接近的好爷爷。
那将会是另一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