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沉默,以泪洗面的三个月,这三个月翻起了多少吨泥浆。母亲、父亲、毕加索、巴勃利托的痛苦、奶奶的苦难都是这泥浆的一部分,这泥浆粘糊糊黑黢黢的,让人看着恶心:父亲和他的屈从,毕加索占据了爷爷位置,巴勃利托还有他那躺在病床上无助的眼神,奶奶、还有她那盖着貂皮大衣的双腿。
这些人都离开了人世,唯一活在世上的是患有神经病和妄想症的、受别人操纵的母亲。
我也一样,坐在冷冰冰沙发上的我也是受人操纵,我吐出一个字就死一回。
这些字,有表示友爱的,也有表示纷争的,有遗忘,有口误,有遮遮掩掩的回忆,有比喻,有事实,有谎言,还有随意的组合:“海洋和母亲”,“天空和胆汁”,“爱情和死亡”……
这些字:活着。
等待:纠缠在心底里的痛苦,人们想把它挖掉的痛苦……
“请把您的思想讲清楚!”
……那些应该直面的东西:
“那是在加州庄园……”
很快,变成了现在时:
“是在加州庄园……和父亲在一起……他迈着方步走来走去……他喝了一杯……”
幕布。黑洞。我不知刚才讲了什么。
“今天就到这儿吧,夫人。”
某些场景又把我带到斗牛场,爷爷带我们去的。我坐在他身边,震耳欲聋的喧嚣,艳丽的色彩,斗牛迷狂热地高呼杀死它,这些都令我心惊胆战。
我站在公牛一边。
我坐在心理医生的沙发上,为了得到生的权利,先要付出自己的死亡……
我躲在痛苦把我逼入的阴暗角落里。
在这个自愿屈服的角斗场上我挨了多少剑!我要用我的犄角反攻多少次才能走出生活的绝境!我让那些斗牛骑士多少投枪落了空!而那些击中的投枪,那些致命一击让我火热的胸膛喷涌出鲜血。现在我知道我是一头勇敢的公牛,如同毕加索描画的那样,英勇战斗到最后,直到马匹把它的尸体拖走,为新的一场表演清场为止。
我是一头勇敢的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