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普通的物件,在毕加索手里都能变成一件作品。
他喜爱的女人也逃脱不掉同样的命运,统统会被他的龙卷风裹挟而去。女人屈服于他的兽欲,被他征服、迷恋、吸吮、碾碎,然后扔到画布之上。黑夜之中,他从她们身上吸干精髓,再血淋淋地抛弃掉。
一只迎着太阳飞舞的吸血蝙蝠。
他那磁石般的眼神如同一把解剖刀在剖析着现实,把它加工,切碎。颜料、青铜、钢铁在他有力的画笔下和手指尖任意变幻着。女人和材料都被他所征服,成为他的奴隶。
他穿越了世纪,与同时代的人不可同日而语。何况,他也无视他们的存在。生活对于他来说只是随身携带的画稿本,是创作灵感过程中供他取材的画册。
他不是重现世界,而是把自己的世界强行推出。一生中,绘画的各个时期,他都在努力捕捉瞬间即逝的那一时刻。他不涂,不画,也不雕,而是把自己所感受的一切吐出来。他在解剖自己的灵魂。廉耻与粗鄙、生命与死亡、暴力与情感、挑衅与天真,他拨响了这些琴弦,发出了震撼人心的强音。
如雷呜,如闪电,势不可挡。
他义无反顾地追求着绝对。像唐吉坷德一样,武器无关紧要,只需要战斗,向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开战,复仇。
“一幅好画,”他说,“应该由刀刃堆积而成。”
他,一个仅有一米六高的小个子男人,那就是“毕加索”。如同沙地竞技场上耀眼的斗牛士,他所关注的只有生与死。他的剑:画笔。他的斗篷:画布。
我父亲、我母亲、巴勃利托,还有我,我们谁也不明白这位斗牛士所处的孤独。没有人能够进入他的场地,没有人能够进入他那永无终日的十字军东征之役。
是的,我们是谁,竟然妄图闯入他那浴血奋战的竞技场?竟然要索取他为了献身艺术而毅然丢弃的金钱、家庭、温情和关注,这是何等的不知好歹?然而这些东西却正是传统家庭日常生活的繁杂俗事。
如何能够责怪他没有关注像我和巴勃利托这样的孩子呢?童年,如同其他,都应毫无疑义地成为他的创作源泉。
“八岁时,我就是拉斐尔,”他说。“我一生都要像孩子一样画画。”
我们是他的对立面。
传统观念在他身上没有任何体现。他喜欢金钱,那是为了购买房子进行绘画创作。当房子容不下他的新作之后,就出手卖掉。他作画不喜欢在桌子上。他认为那是浪费时间,不利于创作。他看不起财富带来的虚荣。人们总是见他身穿一套破衣烂衫,会把他当作流浪汉。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去故意讨好那些赶来瞻仰大师的人。他戏称们是“池里的青蛙”。
晚年,为了能够独处,用最后的精力去创作,他把所有的人都拒之千里之外。
也包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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