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窑,我国宋代“五大名窑”之一,烧造地点在今河北省的曲阳县涧磁村与东、西燕山村。和其他的几大名窑一样,曲阳县古属定州,而定州又是当时瓷器的“集散地”,故称“定窑”。 定窑白瓷,是在宋代这个封建社会空前发展时期,瓷业生产出现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的“社会背景”下,在中州地区的漳(漳河)汾(汾河)两岸卷起的“千堆雪”。它打破了唐代邢窑白瓷一统天下的所谓“南青北白”的禁锢,又一次将玉一般的色泽用“人文的烈焰”凝固在了曲阳地区所特产的以白云石为原料的釉面上,并形成了一组庞大的陶瓷阵营——“定窑系”。定瓷那白中微微泛黄的釉色,曾被欧洲人惊叹为“东方女神的美丽肌肤”。 从定窑瓷器的整个“历史”来看,其最早的烧造年代约可追溯到南北朝时期,一直到了明代的宣德年间方才“落幕”,长达一千多年。在烧造时间上,定窑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五大名窑”之首。但其窑址似乎长期无人问津,直到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被叶麟趾老先生率先考察论定,当时震惊海内外。 我们说宋代定窑是在唐代邢窑的基础上发展、创新的,其除了瓷器的质地更加洁白细密外,更主要的是在装饰上的突破。从现存的文物看,五代之前的定窑基本属于“光素无纹”,入宋以后开始重视“纹饰”,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抵可分三类:一曰“刻花”,即简单地用竹签刻画一些诸如莲瓣之类的花纹。二曰“刻、篦结合”,即在刻画的同时,用一种很像“梳子”的竹器在器物的内壁上进行“刮饰”,从而出现了较为复杂的“复线纹理”,使其装饰愈显流畅自然。三曰“印花”,是陶瓷工匠们借助了以往金银器的“模造技法”与宋代缂丝织品的花卉图案结合,形成了凸出繁复的“立体”装饰,是为巅峰之作。 在烧造技术上,由于北宋后社会对白瓷的需求不断高涨,定窑的工匠们发明了“覆烧法”,即将器皿“扣过来”烧。这样一来,同样的燃料和同样的空间却可以生成出数倍于前的产量,大大提高了成品额。至此,定窑的烧造就很有点“工业化流程”的味道了。但是“覆烧”造成的弊病有二:一是产量的爆增使得曲阳一带的高质量瓷土几近枯竭,于是北宋末期至金代的定瓷质量开始走下坡路。二是“覆烧”的瓷器会出现“芒口”,即口沿处不挂釉,使用起来多有不便。所以定窑的那部分“贡瓷”往往还要镶上金、银或锡口,方能进得皇宫。 关于这定瓷出现的“芒口”,在北宋末年就曾惹得某皇帝大发牢骚:“定之有芒,不堪用……”于是着急忙慌地在河南汝州创出了以“满釉支烧”而闻名天下的汝窑青瓷。其实定瓷的“芒口”不过是皇上的藉口,真正要烧“Ska-bule”(天青色)的原因,据说是北宋末年的皇上不待见“佛”而开始喜欢上“道”了,于就“指天为色”,费了九牛二虎之气力,才撷取了头顶上的那“一抹天青”从而制成了“皇帝的新衣”。此说是否属实还有待商榷,但在北宋末年的五大名窑中,唯“汝”与“定”的确有过一回实实在在的“PK”。其结果是汝窑占了上风,这大概也是后来“汝”较“定”更为值钱的“原因”之一吧。 定窑“贡瓷”较汝窑在器物的底部出现更多的铭文,除了有与汝窑相同的“奉华”外,还有“风华”、“尚食局”、“尚药局”等,说明其已为宫廷广泛使用。民间定瓷则更加无拘无束,比如有在器物底部用墨笔书写款识者,也有在器身上“舞文弄墨”者。当年在我成立“瓷片博物馆”之初,曾见到过一只定窑瓷枕,这个牙白色的定瓷枕头简直地令人神魂颠倒。因为是“借展”,事后我百般的索买而不得,只是牢牢记住了刻烧于瓷枕正面的那首“打油诗”。诗曰: 得失荣枯莫乱夸,谁是长贫久富家? 秋到自然山有色,春来哪个树无花。 于是我就特别的期盼着能在个某夜晚酒酣情迷之后的睡梦中,去拜会一下这位有著横溢之才华的“祖宗级阿Q”。然而却有专家学者“言之凿凿”地认定此物为赝品,理由是该诗中出现个被简化了的“无”字。实际上古来民间对某些常用字已出现“简化”行为。《说文》亦述:“‘无’为‘無’之古文奇字”此即佐证。可见,仅以一字之“笔划”贸然断定一件古器之真赝恐有偏颇。抛开其制作工艺不谈,仅从“题诗”上看,能信笔将“得失荣枯”常年枕于首颈之下的浪漫情怀者,无论如何是今人之所不及。
认此为“赝”者,或许是另一种“打眼”吧? 定窑瓷器既然成“系”,就证明它已不是“单一品种”。定瓷以曲阳所产为标准器,是称“北定”。“靖康”之后北宋南迁,在临安(杭州)继续烧造的称“南定”,而周边地区民窑仿制者曰“土定”,山西霍州窑效仿者曰“新定”,江西景德镇烧制者曰“粉定”……多年来,我常遇好藏古瓷者惊呼:“吾家珍存宋代定瓷若干,其牛那什么大哉!”急往观之,不过“土定”尔尔。非是这“土定”不值一藏,只是若以“血缘”而论,它充其量算是“北定”的远房亲戚,但在定窑的收藏领域,却起了“鲁鱼未末”的作用。 据老一代的陶瓷专家言,当年的曲阳涧磁村一带,恰好是山区和平原的交界,漫山遍野的定窑白瓷碎片,如垒冰堆雪一般。当地亦有谚:“南涧到北涧,金银十八但。”看来也是这瓷片儿“闹”的。只不过在没有被“广泛关注”之前,这些“文明的碎片”与初春的萋萋芳草和秋末的萧萧落叶一起,年复一年地沉睡着。不知从何时起,忽然地被人们发现了它们身上的“含金量”,于是就“冰消雪融”了,成百上千万的瓷片都“不翼而飞”了。 老实讲我也到过曲阳,只是步人后尘而已,常叹“觉悟”得太晚。我没能领略到定窑遗址上的“北国风光”,却遇到一位当地农夫,怀揣瓷片一大包,号称回去可以“拼对成器”,索价五万元!无奈我实在是囊中羞涩,用古玩行里的话说,叫“抱不动”。只好悻悻而返,只好继续在京师城南的某工地,寻着推土机的履带,捡拾几块五分钱钢崩大小的灰白色瓷片儿。小是小了些,但果真是“北定”,上存有及其精美的印花纹饰,我心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