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现代著名作家威廉·福克纳,曾对另一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拉美作家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说道:“作家最完美的家是妓院,上午寂静无声,入夜欢声笑语。” 在正宗的文学史里,哪怕是在最为详尽的文学史里,我们也不可能找到这样的记述。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人无聊的杜撰,而是记述在当代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与另一位哥伦比亚作家兼记者门多萨的一次谈话录里的原话。福克纳的惊人之语并不是为了惊世骇俗,惹人注目,也不是为了幽默调侃,更不是信口胡说,而是自有其深刻的蕴意,不然马尔克斯就不会表示苟同,更不会告诉门多萨了。看来妓院对于他们有着某种吸引力,让我们首先看看曾经光顾烟花青楼、与青楼女子有着肌肤之亲和浪漫情怀的作家、艺术家都有谁: 俄国作家、《战争与和平》的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现代西方文学创始人之一、《变形记》的作者弗朗兹·卡夫卡;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老人与海》的作者、美国现代作家欧内斯特·海明威; 世界著名绘画大师帕布罗·毕加索; 法国抒情诗之王弗朗索瓦·维雍; 法国浪漫派小说家、《一个世纪儿的忏悔》的作者缪塞; 《包法利夫人》的作者、法国作家居斯塔夫·福楼拜; 《漂亮朋友》的作者、法国作家居伊·德·莫泊桑; 俄国作家、《罪与罚》的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比利时著名作家、一生著述四百多部小说的国际畅销书作者乔治·西姆农; 未列在此的作家、艺术家比比皆是。 作家、艺术家为何要去青楼?在一般人看来,烟花青楼绝非正经人所去之处,他们去这种地方也不能因为他们是作家、艺术家就能说是正当的,值得称道的;相反,他们的这种行为应该受到谴责,他们与青楼女子交往的生活应该为人所唾弃。然而,在此,我们并不是在谈论道德问题,不是去判断他们的行为是否得体,简单地用恶行二字来概括他们的这种行为也无裨益。在此,我们所要做的,首先是面对这一事实,试图探索他们为何要去花街柳巷风月场,他们为何与青楼女人交往。 一提到青楼,人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烟花女子卖身的地方,而人到烟花青楼去的唯一目的,就是用金钱来购买女人能给予的肉体服务,享受*的*。这样的理解未免过于狭隘了。 事实上,烟花青楼也是一种社交场所,只是这种社交场所比较特殊,气氛也不同于其他的社交场所。《百年孤独》的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认为,在这种场所可以从某种角度看到人生的真实面目,并与街头巷尾的人们保持自然的联系。成名之前的马尔克斯喜欢在一条充斥着酒吧间和妓院的“下流大街”上游逛,那时,他还是一名记者,经常下榻于一家*经常出没的旅馆,并在那里从事写作。据他所说:“那家旅馆很大,墙是硬纸板做成的,所以,彼此邻近房间里的一切秘密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可以辨认出许多政府高级官员的声音。使我动情的是,他们大部分到此地来倒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来向他们的露水伴侣倾诉衷肠。” 有时,马尔克斯也和*不羁的文友到所谓神话一般的妓院里一同饮酒,谈论文学,通宵达旦。后来他把这一切经历,包括妓院里的鸟语花香、饿得躺在床上、担惊受怕的姑娘都如实地写进了《百年孤独》。马尔克斯描写的是拉美国家的妓院。 世界上存在着的妓院形式多样,且层次不同,*的种类也不相同。妓院之所以存在,就在于它有着自己的市场,它满足着人的某种需要,罪恶的需要也好,自然的需要也好,总之它总是有自己的需求市场,因而从古到今一直未衰。据考证,涉足这种灯红酒绿场所的大人物并不在少数,西方世界从古到今都是如此。根据最有争议的青楼知名人士夏维埃拉·荷兰德女士所言,她的收入中的20%来源于社会各界名流对她的“快乐之家”的光顾,在这些人中有:体育明星、社会上的达官贵人、名医、外交家、出版商、政治家、律师、法官、公司总裁、商人、企业家、甚至神职人员。
置身于青楼,环境气氛固然“可爱”,但吸引无数文人雅士、达官贵人的自然还是青楼里的主人。他们到青楼不仅仅是为了享受那种他们偏爱的环境气氛,更是为了前来会妓。妓,并非只是出卖肉体的女人,如果仅仅将*理解成供人发泄*望的对象,那么就根本无法去弄清楚*的魅力何在,自然也就理解不了为何人们对她们如此迷恋,如何喜欢到花街柳巷来会这些烟花中人了。尤其是作家、艺术家,他们仿佛对于青楼女子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不像常人那样对她们进行斥责、咒骂和侮辱,而是寄予厚爱和同情,小仲马的《茶花女》和左拉的《娜娜》即是关于她们的凄艳动人的故事。 妓,对于作家、艺术家具有吸引力,首先是因为她们身上具有某些令作家、艺术家倾心的特征。 在西方世界,自古希腊起妓就至少分为两类:一种是优妓,一种是普通*。普通*的魅力主要在于肉体及其无所顾忌的行为实践,男人从她们那儿可以获得在家里得不到的东西。优妓则不同,她们不仅靠美妙的*来吸引男人,更靠她们的技艺和修养使男人倾倒,优妓当时称为海蒂拉(hetairae),有伴侣之意。优妓往往才貌出众、乖巧聪慧、善解人意,并有相当高的文学艺术修养,且精通爱的所有秘密,在当时,她们这些人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她们既能与社会名流、作家、艺术家一起谈论艺术,为他们奏乐起舞,与他们同桌共饮,讨论文化、社会、政治、时尚等充满智慧性的话题,还能给他们在床笫间带来*的欢乐,所以,她们中间的不少人都是显赫权贵、社会名流的情妇,是艺术家的模特和灵感源泉。古希腊最美、最著名的女神雕像都是以她们的美丽*为蓝本制作而成的。 优妓因自身所具有的优势,在当时的希腊社会生活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有些优妓甚至成为历史上的名人,如瑟吉尔丽娅,她是公元前6世纪出众的美人,与当时希腊的社会名流交往甚密,她曾说服这些人将希腊的殖民地爱奥尼亚统辖权和平地移交给强大的波斯人。另一位是亚历山大大帝的情妇雅典人赛丝,后来她嫁给托勒密一世,成为一代埃及皇后。还有一位更有名的优妓是阿丝帕西娅,她在希腊雅典有自己的文学及政治“沙龙”,当时的达官贵人和社会名流几乎都是她的常客,她对于这些决策人物有着明显的影响力。还有一些名妓因做善事而青史留名。如雅典优妓拉米塔,她用自己的钱为当时的民众重建了已毁的美术馆,另一位名妓是罗德皮丝,她的客户主要在埃及,她用自己挣来的钱兴建了一座金字塔而被传为佳话。 总的来看,作家、艺术家对于青楼女子关注和迷恋主要有三重原因。 首先,妓与作家、艺术家之间在精神上有着某种隐在的亲和性和一致性。在芸芸众生眼里,妓是腐蚀和败坏社会道德的力量,为正统的社会所不容。既然能够腐蚀社会,败坏社会道德,可见她们的存在不是建设性的存在,社会对她们不能接纳。不能接纳的原因在于妓的行为不合乎礼仪规范,不利于社会的稳定,且对于社会的基本构成单位——家庭有不利的影响。她们自有一种复杂多变的浪漫性格,不喜欢约束,而喜欢*不羁,追求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虽然堕入红尘,为社会的所谓正人君子所不齿,但却落得自由自在,而能比一般为人妇者更随心所欲,尽兴尽致地生活,甚至生活天地也更为广阔。 作家、艺术家在社会中是一种特殊的人群,这一人群生性喜欢放纵,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讨厌任何束缚和限制,哪怕这些束缚和限制对于社会的任何成员都是必要的。他们追求放浪形骸,不拘一格,恣情作乐,为了获得舒心的自由感和解放感。他们反对一切形式的阻碍获取自由的力量,无论是习俗、传统、伦理、规范、道德、礼仪,只要对他们的自由构成威胁,他们统统加以摒弃。 妓对于社会道德的侵害是不由自主的,她们的存在方式一开始就不被正统的社会所接受;而作家、艺术家为了自由生活,常常有意冒犯社会准则而遭到社会的痛斥和责难。但无论是身不由己,不由自主,还是主动地去损伤社会的体面,冒犯社会的道德,他们都是为了追求一种随心所欲的生活。妓与作家、艺术家虽隶属于社会的不同层位,但他们都有一种浪漫情怀和*不羁的个性,都对生活怀有一种自由的渴望和追求,都反对循规蹈矩。在他们中间,有一种古怪的隐在共享关系,这使他们容易走到一起。
作家、艺术家走向妓的第二重原因是,她们知诗懂文,通晓音律,能歌善舞,古代的优妓尤其如此。妓在社会中虽然处于一种不名誉的地位,但在她们所拥有的独特生活环境中,她们却比一般家庭妇女享有更多的时间和充分的自由,她们不必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而能够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于自我的修养方面,这样既能娱情享乐,又能增强自身的魅力,吸引客人。妓的特殊生活方式决定了她们的生活感官性很强,所以加强自身的魅力自然要从与感官生活关系最为密切的领域入手,像表现情绪、声色、情感、欲望和趣味的诗文、音律和歌舞,她们本来就对于这类能够表现自己的欲望、情绪、心愿和魅力的诗文音律歌舞非常喜欢,而诗文音律歌舞又能大大强化她们已有的魅力,因此,只要稍加留心,她们自然而然就成为通晓诗文、精于音律、能歌善舞的风月中人了。 青楼女子生性不受社会伦理的束缚,没有道德的负重,没有传统的桎梏,作为人生欢场中的人,在探求爱的技巧和肉体欢乐的秘密上她们不遗余力。作为在青楼中生活且为这种生活环境中的主人,她们不可不知如何寻欢作乐,以及如何与她们的客人一同寻欢作乐,如何让她们的客人获得最大的欢乐和最圆满的享受。既了解自己身体的奥秘,也深知她们的客人的身体,了解他们的需要,了解他们的心理,懂得如何去唤起他们的欲望,如何让他们获得惬意舒心的感受或是强烈而刺激的享乐。在风月女子的生活中,没有任何禁忌,她们为他们奉献在家里和其他地方得不到的感官欢乐。 作家、艺术家深知青楼风月场中的妙趣,深谙灯红酒绿之中女人的可爱之处,深感青楼之中放纵而肉感的气氛的神妙,所以常出没于其中。有的作家、艺术家甚至在其间流连忘返,长于斯,死于斯。法国抒情诗之王维雍常以妓院为家,中国宋代著名词人柳永比维雍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中国古代,有不少诗人、词人、艺术家与青楼女人的交往甚密,对此历史文献曾有大量的记载,而他们所流传于世的作品更可作为佐证。 在青楼之中,性无法演化为一种权力工具。在这里,没有性的抗拒性,风月女人不会违抗他们的性要求。在青楼中不存在性的胁迫性,不存在性的权力意志。在家庭生活之中,女人往往不由自主地会把性当做武器来对待她们的丈夫。如果丈夫寻求性的满足,便必须听命于女人的意志,满足她们的其他条件、愿望和要求。不然就拒绝使她们的丈夫得到满足。在女权主义运动高涨的时代,这种情况愈来愈明显,丈夫愈来愈变成妻子的性的囚徒和奴隶。在青楼这种地方,男女之间的关系极为单纯,没有任何其他的连带效应和行为的负面效果,它表现为一种极为简单的供求关系。 乔治·西姆农这位一生中有过无数女人的作家,深知男女之间亲密关系由于某种原因会变成一种令人憎恶和痛恨的关系,而因为原有的亲密关系是婚姻形式,这种关系就更难令人忍受。这就是为什么两次结婚又两度离婚的西姆农对于婚姻这种法律化男女关系的形式极为痛恨的原因。他宁愿在一种较为单纯的男女关系中享受人生。在这种关系中,人的自由度大,人也更容易按照自己的愿望生活。虽然他有很多女性伴侣,其中大部分是风月女子,但西姆农喜欢她们胜过上流社会的贵妇和小姐。因为她们不装模作样,不刻意修饰,将一切都以自然的方式展露出来。在他眼里,这样的女人感情显得真实,行为显得真诚,人自然也更可爱。 光顾青楼是为了寻欢作乐,这不言自喻。但这并非是唯一的收获。西姆农认为,在此他不仅可以找到自然的男女欢情,而且还能了解女人,彻底地了解女人,并通过女人了解她们的世界。这位大作家说,*是一种最深刻的男女接触方式和理解方式,通过这种方式即可进入与她生活相关的世界之中,并通过她与街头巷尾的人们保持一种自然而奇特的联系,这样既丰富了生活的内容,又获得了创作的素材。
作家卡夫卡光顾青楼也不只是为了寻找温情与欢乐,他还有着一种隐秘的渴望,希望能有机会做一种特殊的试验,在青楼风月女子身上验证他的性生命力的强弱。由于身体状况欠佳,他在这方面缺乏自信,怀疑自己是否缺乏男人应有的旺盛的生命力。他没有结过婚,也无法通过婚姻来印证。因而,他去青楼妓院找寻风月女子,在她们身上,他不仅证实了自己的性能力,而且还由于他对*表现出世人很少给予的关怀而赢得了她们的尊敬。 妓院为作家、艺术家了解生活,认识生活,认识人的真实面目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场所。有些艺术家就喜欢利用这一场所来丰富人生的经历。作为艺术家,他们认为不能有什么生活是他们所不知道,所没有经历和体验过的,作家福楼拜即是一例。他光顾青楼妓院不仅仅是要不时满足他的性冲动和发泄的欲望,而且也是为了了解妓院的黑暗与丑恶,获得生命之中令人恶心的体验和令人憎恶的经历,以丰富自己的生活,了解生命中不同的内容, 福楼拜曾经对人说道:“一个男人如果未曾在早晨自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身旁睡着一个以后永远也不会再碰面的女人;如果未曾在清晨像为了摆脱对生命的憎恶,而自桥上跃入河中般地离开一家妓院的大门,那么他的生命是残缺的。” 一个作家对生活有如此理解,真令人大跌眼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