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不断刷新感觉,刷新爱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0-04-14 13:10:30 | 出版社: 河南文艺出版社

法国自然主义大师吉·德·莫泊桑在专栏文章《决裂的艺术》一文中写道:“理智地看,既然有那么多妩媚动人的女人,我们总不能至死只忠于一个女人……每当我们顺便选择了一个女人,这只不过是对全体女性表示的一种敬意。既然我们无法同时摘取所有的花朵,天性就赋予我们以狂热,赋予我们以疯狂的短暂冲动,让我们去轮留地追求。”

用我们的社会道德法则作为参照,莫泊桑这段言论表现了极端腐朽没落的淫靡意识。但不幸的是,为数众多的作家、艺术家都是莫泊桑理论的贯彻者和实施者,其中不乏一流的作家和艺术家,如拜伦、普希金、雪莱、雨果、歌德、巴尔扎克、乔治·桑、瓦格纳、德彪西、普契尼、海明威、伊丽莎白·泰勒、英格丽·褒曼、克拉克·盖博、帕布罗·毕加索……这些人都不止一次抛弃旧爱,另求新欢。

对于这种辞旧迎新、喜新厌旧的现象,毕加索有着自己的“高论”:生活在变,人也在变化之中。当他抛弃他曾经挚爱过的美丽而才华横溢的多拉·玛尔,而与新欢弗朗索瓦兹·吉洛开始新生活时,他告诉吉洛说,“生活就是这样,自动地淘汰那些无法适应的人。这就是生活”;“我得继续走路,她(指多拉·玛尔)要是想走下去的话,得靠她自己。”

毕加索真是残酷而又真诚。

声称人类最重要的接触方式首推*的作家乔治·西姆农也认为,人不可能从一而终,对未来生活负责,因为人不知在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人不可能不变,选择也不可能永远不变。他说:“既然我们身上的所有分子、细胞每十年不到就要新陈代谢一次,那么一个二三十岁的人怎么会知道他50岁时会怎么样呢?他所选择的女人又会怎么样呢?”

在作家、艺术家中间,喜新厌旧现象极为普遍,显示出了某种明显的规律性。我们不能简单地把这种现象当做一种淫靡观念的产物,而应该认真面对它,并揭示出这种现象的本质。既然人是生物性存在,也是社会性存在,那么喜新厌旧这一现象就不单纯是一种社会现象,它也是一种生物性现象,而且它很有可能有着深刻的生物学上的依据。生物学上有着诸多有关与人类最接近的灵长类动物试验,其中有一项试验称为“罗猴试验”,对于理解人类喜新厌旧的现象不无帮助。

罗猴试验旨在揭示灵长类动物行为与心理性厌倦之间的关系,了解男人对*为何会很快厌倦,他们为何不仅没有女人对于*的那种持久性,也没有女人那种长时间享受欢乐的能力的生物学根据。试验由埃默里大学的精神病研究者进行。他们准备了两组猴子加以比较,以确定试验的结果。

第一组猴子是对照组,这组猴子的性生活受到严格的限制。在母猴发情期到来时研究者将公猴放入它们的笼内,一年限制在九周或十周之内,公猴除了在此时期得到的那些*满足以外,一年里的其余时间都被与母猴隔离,就像在修道院过日子,处于一种绝对的禁欲状态。

对于用作试验组的猴子,情况就完全不同。埃默里大学的研究者给首批用于试验的四公四母八只猴子注射药物,使它们整年保持性的亢奋状态。公猴充分利用了这种条件,在数个月之中,实验室成了猴子们无休无止地交合的场所。但几个月过后,公猴对于母猴开始失去兴趣,可母猴依然非常热切,兴趣十足。这样一来,每当母猴向公猴靠近时,公猴就向后撤,躲避到它们居住地区的对面。

这时,研究者对公猴进行了检查,结果表明,其中约有2/3的猴子的性能力下降。它们缺乏交合的愿望,自然也就不去实施性的行为。

于是研究者接着进行试验。他们把里面的四只母猴牵走,又放进四只新的母猴,同样,新来的母猴也进行了注射。公猴立即振作起来,交合的场面再次出现。这种情形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研究者将这四只母猴牵走,把原来的四只母猴又送了回来。这一来可全完了,公猴们根本不理睬它们以前的女友。看着这些女友,它们一点点儿兴趣也提不上来。如果有母猴向它们进攻,公猴就远远躲开去。


这项试验的结果表明,对猴子来说,漫无节制的性生活会导致性能力低下,而医治性能力低下的方法是更换性对象。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能力的低下是心因性的,它起源于厌倦,消除厌倦的最佳方法就是使对象陌生化,更新对象。

罗猴试验的结果对于我们理解作家、艺术家喜新厌旧的现象具有启示意义。虽然人与罗猴不能等同,尤其不能将罗猴与作家、艺术家等同,人不仅比罗猴更高级,有更为复杂的生物性功能,而且人更是社会性存在,但罗猴试验有助于我们认识艺术家喜新厌旧的生物学基础,至少这项试验可以从一个方面解释作家、艺术家的心理和行为。作家、艺术家离开原来的生活伴侣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厌倦。这种厌倦表现为原有兴趣的丧失,而厌倦本身则直接产生于熟悉。

熟悉给人以安全感、信赖感,但却不能给人以新鲜感,更不能给人以刺激感。当对一个人熟悉之后,人便了解他(她)的一切,被了解者从此一览无余。他或她再也没有对方想要探知和了解之处。于是,此后的一切相互交往便成了重复性的交往。新鲜感丧失了,刺激感也就没有了来源,刚开始时交往的新鲜感、刺激感逐渐被重复感和厌倦感所代替。

辞旧迎新的过程,即是力图摆脱重复与厌倦,寻找新鲜感和刺激感的过程,而被选择的介入者就成了新鲜感和刺激感的提供者,而一旦对象固定之后,双方就会逐渐熟悉对方,长此下去,新鲜感又会丧失,刺激感又不复存在。为了找寻新感觉,辞旧迎新的过程又要重新开始并不断地持续下去。这样每当新的介入者到来之际,以前的被选择者便成为可怕的牺牲品。所以当毕加索对自己的新欢弗朗索瓦兹·吉洛说,他原来所爱的多拉·玛尔将被生活自然地淘汰时,她当时就颇为敏感地预见到自己可怕的未来。终有一天,毕加索也会像抛弃多拉·玛尔那样抛弃她。所以在毕加索还未来得及抛弃她时,她便适时地主动离开了毕加索,抛弃他,让他也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人的世界有时很矛盾,人的行为和内在性情也很矛盾。对于人来说,处于生命两极的东西都是真实的,完全对立的生活事实也同样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这也许就是生活本身的面貌。创新与守旧都是人所需要的,多样化更是人所渴望达到的生存形式。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无论出于道德的原因人是否乐于承认,因为这种本性会伤害弱者和需要帮助的人。然而,喜新厌旧也是人不断发展自我,推动文明进步和社会变革的力量。文明发展的过程就是不断用新的来代替旧的,使世界不断被拓展,使人不断地享有更大的自由度的过程。

然而,守旧同样也是人的本性。喜新厌旧将人抛入一个冒险的过程,给人以新鲜感和刺激感;而守旧使人平和地进入一种我们所熟悉的世界,获得舒适的安全感和亲切的温馨感,也多亏人具有这种本性,人类以往所创造的所有的文明成果才得以保存下来。守旧也是一种力量,传统就是守旧的一种体现。守旧是一种持存的力量,在守旧的过程中,人获得生存的第一性需要:家和安全感。

为了不同的需要,为了不同的感觉,人们去追求不同的生活。有人喜欢冒险、刺激和常新的感觉;有人则最喜欢舒适安逸的家,安全感、亲切感和温馨感是他们最喜欢的感觉,尤其是那些尝过追求新鲜刺激和冒险而付出过惨重代价的人更是喜欢这种感觉。这就是为什么好莱坞著名硬派明星、片酬最高的史泰龙在几次尝试新鲜男女情爱并为此付出高昂代价之后,重新回到第一任妻子身边的原因。伊丽莎白·泰勒也尝试过寻找舒适安全、亲切而又温馨的家庭生活,但冒险的冲动总是占上风,使她去觅求新的生活,她在与理查德·伯顿离婚后,各自都和其他异性生活过一段时间。曾有一时,她想找回原来的生活,便与理查德·伯顿第二次结婚,但他们的第二次婚姻并未能持续多久。

然而,在作家、艺术家中间,长时间安于现状、寻求温馨舒适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喜欢新鲜、刺激和冒险,以利于活跃他们的精神,与此同时也活跃他们的感官,激发他们的创造热情和创造欲望。因此,在辞旧迎新、寻找新生活的行列中,作家、艺术家占了大多数。男女绯闻和桃色事件在艺术界和演艺界频频曝出,作家、艺术家和舞台表演艺人在感情上与其相伴之人始终忠实于对方、白头偕老的例子寥寥无几。


也有人试图寻求一种折中的办法,即在同一对象身上寻找常新的感觉。但这种尝试很受局限,所能找到的新感觉有限,而且必须不断地进行精神上和意志上的努力。用这种方式寻找到的新感觉产生于第二信号系统,而从外部对象的变化上得到的新感觉来源于第一信号系统,通过前一种形式获得的新感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通过后一种方式获得的新感觉在刺激强度、种类和自然性上相比拟。

在获得新感觉方面,若对象始终不变,精神和意志的努力往往并不能获得预想的效果,甚至常常是徒劳的。因此,多数人不愿做徒劳的努力,而宁愿接受更为自然的方式,在新的对象身上寻找和发现新的感觉。

歌德青年时代曾狂热地爱上了绿蒂,并为此创作出了《少年维特之烦恼》。但是,他对绿蒂的爱并没有能阻止他去爱别人,而且是从不间断地去爱,即使他远行意大利时,他也没有忘掉在异国他乡寻求爱的对象和激情的欢乐。《意大利人》的作者讲,他对每一个他爱上的女人都同样深情,爱得都同样炽烈,所以在他生活中出现的无数个女人哪位是他最爱的呢?就他所爱的那一刻来看,每一个他爱上的女人都是他最爱的人。

攻击巴尔扎克的人说他换女人比换衬衣还勤,但攻击他的人并没有过分夸大事实,巴尔扎克的确*成性。虽然他有四位与他一起生活了比较长的岁月的女人,但这并未能阻止他与其他30岁以上的女人不断地发生艳情。而他恰恰也正是从这种艳遇中不断接触女人,了解女人,才对30岁以上的女人有了透彻的理解和血肉知识,而创作出大量令这个年龄层的女人极为感动的作品。

西方现代芭蕾舞之母伊莎朵拉·邓肯虽然痴爱她的英俊的匈牙利罗密欧,他把她从一个纯洁仙女变成了*、无所忌惮的酒神祭女,使她享受到令肉体和心灵陶醉的欢乐。她曾与他海誓山盟,终生相爱。然而这种誓言并不能阻止她在生活中不断地爱上一个又一个令她倾心的男人。

德国大音乐家贝多芬一生有着无数次浮云般的爱情,数次激烈的爱情,而贝多芬每一次爱上一位女人,总要说她是他唯一的爱。

贝多芬特别喜欢美丽的女人。他的弟子黎斯说:“贝多芬很喜欢同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最能引起他的兴趣。当他在路上走着,碰到美人儿时,必定转过头,挂上眼镜,仔细再瞧瞧。”

看来作家、艺术家总是在不由自主地追求新的感觉和常新的人。可他们为什么又总是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山盟海誓,说是终生相爱,而且坚信这是他的最爱,甚至是唯一的爱呢?它的真实性与事实不符。那么当作家、艺术家发誓相爱终生时,他们是否真是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所发的誓言呢?他们爱上一个就说是他们的唯一,可他们还在不断地爱上新人,她们都是他们的唯一。例如像贝多芬爱了那么多人,说她们都是他的唯一,那么究竟哪一个是唯一呢?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又何在呢?作家、艺术家这种说法的真实性来源于一种瞬间永恒的绝对真实感,即在爱上的那一时刻感觉到的永恒和唯一,从更深一层上看,他们之所以对着他们所爱的对象说这种话,是因为他们在爱上对象那一刻,对象与意象在某种意义上完全契合。

人类的情爱有着生物性的基础,当人缺乏这种本能冲动时,是不可能去爱上他人的。但人的爱情并不是一种纯粹的生物性活动,它有其独特的精神性和理想特征。从现象上看,人的爱在生理上可能是多元的,而在精神上又是一元的。

就人的爱情而言,从精神层面上讲,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爱情都是永恒的,是完美的。但这种爱情是绝对意义上的意象之爱,是对那个梦寐以求的理想中的他或者她的爱,而不是对具体对象之爱,即对现实世界中的某一个实实在在的他或她的爱,这也就是为何人会对现实中的对象感到失望的根本原因。失望即是由于对象无法与意象相符造成的。


对象总在变化,现实中的人受制于自然的法则,衰老就是一种变化形式。但意象之爱则永远固定不变,永远始终为一。在男人的心目中,女性意象是完整而又完美的意象,具有心灵偶像特征。这种意象的内蕴是:她,唯一的女性,自由无羁,超然一切之上,通晓欢乐的秘密,是肉体之爱和精神之爱的大师;青春永驻,永远漂亮、美丽;心有灵犀,完美无缺。现实中的女人,只是这种意象的体现者,是它的化身。作家、艺术家在现实中爱上的女人正是那一刻他内心完美女性意象的化身,意象化为对象。在那一刻,她是他生命的欢乐所在,她是他灵魂狂喜的源泉。她点燃起他的原始生命激情,唤起他进行创造的欲望,给他带来创造的喜悦和肉体的狂欢,使他获得身心的彻底解放,达到感觉欲求的*极境。

化身总有其局限性。首先,现实中的人作为化身就不可能与意象永远保持一致。意象是超越现实的,它永远不会衰老,而意象的化身——现实中的人,则受制于自然的法则,随着时间的流逝必然衰老。

当年雨果热烈地爱上千娇百媚的朱丽叶时,雨果使用了一切最高级的形容词来形容她的美丽,用发自内心的最炽烈的言语来表达他对她的爱情,使用最温柔的话语来表现他对朱丽叶的柔情蜜意。时过境迁,随着岁月的流逝,朱丽叶逐渐失去青春的美艳和光辉,雨果又开始对莱奥妮表示了同样的感情,写同样的诗,运用同样的话语:

你的美貌惹人爱煞,你的高贵姿容美如天仙,

你使最粗野的人,在你面前噤若寒蝉。

使最羞怯的人情不自禁地向你窥看。

夜晚,当我在明朗的天空,

看见了金星,我的心就想到你,

白天,我想到星星,当看见了你。

含情脉脉的年轻美人。

收到雨果写给她的诗,莱奥妮像朱丽叶当年一样大为感动。雨果给她写的信,又使她像朱丽叶那样心中充满无限的柔情蜜意和感激之情。

“你是一个天使,我在信中吻你的双脚,吻你的泪眼。我收到你那封可爱的信,尽管我这个可怜的苦役犯得日夜不停地工作,仅仅有时间给你回信。但你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我爱你,你是我眼睛的光辉,心灵的活力……我爱你,你看到了吗?……我对你的爱是言语、目光和拥吻所不能表达的……即使是最热烈、最温柔的抚爱也不及我全身充溢着的对你的爱……”

这与当年写给朱丽叶的信简直一模一样。

同样的诗句,同样的书信,表达同样的感情,在不同的人身上起着相同的作用。其后相似的情景不断发生,没过多久,莱奥妮的后继者就一线排开:艾丽丝·奥齐、玛丽·梅西埃、于迪德·戈蒂埃、勃朗歇……雨果竟然能把自己相同的感情、相同的诗句和相同的话语在不同的人身上重复无数遍,而且完全出于真情实感,一点儿也不厌烦。其实,雨果很明白,他所喜欢的、所心爱的女人是一种女性意象的不变角色。不过,这角色的要求永远是美丽漂亮,青春长在。所以,他总是要把角色不断地分派给更年轻、更美丽、更适于担任这一角色的富有魅力的女人。

化身的另一局限性表现为意象的不完整性。化身只是永恒完美意象单一特征的显现。现实中体现永恒完美意象的人,只能表现永恒意象的一个侧面。众所周知,既没有一个男人能将永恒完美的男性意象的所有特性集于一身,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将永恒完美的女性意象的全部特性都表现出来。美是千姿百态、千娇百媚的。在艺术中,为了实现这种愿望,人可以塑造出将完美特征集于一身的人物形象。而在现实生活中,一个人不可能集中这种丰富与完美。

毕加索把不同类型的女人纳入自己的现实生活中,仿佛为的就是要克服化身的单一性的缺憾。

费尔南多天生美丽聪慧,富于创造性又非常*,她动物性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毕加索。她既喜欢毕加索的事业,能和他一起挥毫作画,又能随时满足他的性要求。


马赛尔·亨伯特则是位纤弱的美女,她不像费尔南多那样强壮*,但她别具一番风韵。毕加索非常爱她,将她更名为伊娃。她像飘飘欲仙的天女,给人以梦幻般的美感。

奥莉嘉是出生于东方的俄罗斯贵族。她是使毕加索第一次动了结婚欲念,与之成婚的女人。她的贵族血统令毕加索倾心,她的东方美艳和神秘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毕加索,他曾经为她的魅力征服。

玛丽·泰雷丝是位年轻漂亮的金发女郎,她对毕加索一片痴情,为毕加索提供灵感,满足他的欲望,又特别知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不给毕加索带来任何麻烦。不仅如此,她心甘情愿承受毕加索各种变态、倒错的*虐待和古怪行为。

多拉·玛尔则是位天才的美女,她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在先锋派圈子里也颇有影响。她能理解毕加索最深刻、最古怪的思想和感觉,给他提供颇具建设性的真知灼见。她既是他爱榻上的密友,又是文化上的知己。

弗朗索瓦兹·吉洛是出众的画家。吸引毕加索的不仅仅是她的美丽和青春活力,而且更是她坚强的意志力。她是一位敢于公开同毕加索进行较量的女人,毕加索的生活中第一位女对手,第一位能让毕加索哭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位敢于抛弃毕加索的人。与她在一起生活,毕加索感到了生活的挑战性的乐趣。

佳克琳娜是毕加索的最后一位女人。她美丽年轻,不仅对毕加索敬若神明,而且对毕加索充满母性的关爱,她像母亲一样,照顾他,一刻也不离开他,随时随地为他献出一切,她伴随毕加索度过了他最后的生命时光。

毕加索把这七位不同的女性适当地安排在自己生命的不同阶段。这样,他的爱是圆满了,但这七位女性则从某种意义上成了他的欲望对象了,成了他的爱的牺牲品。

爱是一种美好的感情,一说到爱,人总是要把它与温馨、暖意、关怀、顾念、献身、欢乐、幸福、*联系在一起。

爱又是一种残酷的感情,理想的永恒之爱尤其如此。这种爱要求完美、圆满,要求永恒、固定不变,这种爱不允许掺入任何其他的成分,其中包括仁慈和宽容。理想永恒之爱是苛刻的,它强调爱就是爱,不是其他别的什么,没有任何变通的可能。它不能用同情来代替,不能用关怀来代替,也不能用亲善来代替。这种爱缺乏兼容性,它极为挑剔,要求百分之百的纯粹。凡是与它的要求不相符的一律排斥,凡是与它相左的一概拒纳。

永恒理想之爱是残酷的,它的残酷性集中体现在它的纯粹和不宽容性上。在作家、艺术家的生活里,他们只接受与其永恒理想意象相契合的人,一旦对象本身发生变化,背离了意象之爱的要求,他们马上就会将与自己意象之爱的特征不相符者排斥掉。人作为被爱的对象总是无法摆脱自然界的规律和法则,总要逐渐衰老,而且也总是只能体现永恒理想之爱的完美属性的某一特征。因此,当她们衰老时,当作家、艺术家所爱的美的属性发生变化,从一种偏爱转向另一种偏爱时,她们就会被更年轻、美丽,更有魅力,更适合作家、艺术家内心完美之爱的标准的人所取代。他们总是根据永恒理想的苛求之爱来审视被爱的人,总是根据内心的要求来保留和更换爱的对象。作家、艺术家认为,爱一个人就因为她(他)值得爱,一旦她(他)与永恒理想之爱的意象不相符时,她(他)就不再值得爱,而注定要被淘汰,由新人代替。

法国“新浪潮”电影剧作家兼导演罗杰·瓦迪姆曾造就了三位世界超级电影明星:碧姬·巴铎、卡特琳·德诺芙和简·方达。她们都曾经是他的妻子,虽然卡特琳·德诺芙是他的非正式妻子。她们都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碧姬·巴铎是瓦迪姆的第一任妻子,他们曾经有过完美的爱和生活。但有一天,他们发现,他们不像以前那样相爱了。瓦迪姆在《我的三个明星妻子》中是这样描述的:

碧姬正在闹平生第一次“成熟”危机。她深深感到,我们的婚姻阴云笼罩。她手中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一想到阴暗的前景便感到不寒而栗。


我们正在听着布拉桑的一首歌曲《小马》,双双躺在沙龙的沙发床上。

“你不像以前那样爱我了,”她冷不防对我说,“我怎么你了?”

我把问题反踢给她:

“你不像以前那样爱我了。我怎么你了?”

她想了一会儿说:

“也许谁也没有过错……”

理想永恒的爱情正在他们中间慢慢消逝,他们不像以往那样对于对方的要求那么迫切了,他们内心里都明白这一点。勉强在一起生活毫无意义,于是,碧姬·巴铎离开了瓦迪姆。接着,法国影后、法兰西新象征卡特琳·德诺芙走进了他的生活,他们完成了现实意义上的又一次完美的结合。不久,这种完美逐渐变成了新的不完美,德诺芙又离开了瓦迪姆。德诺芙离去后,出现在瓦迪姆生活中的新来的女人是美国好莱坞影星简·方达。在瓦迪姆的生活史上,他们的结合又是一次新的完美结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同样的不完美的情景又出现了,他们之间完美的爱逐渐变质,简·方达又离开了瓦迪姆。

追求永恒完美之爱的人都是浪漫的人,他们追求感情上的一种绝对和永恒。男人这么做,女人也这么做,但由于现实的人身上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绝对和永恒,所以他们就从一个人转向另一个人,以求发现他们所渴望找到的绝对与永恒。对于女人颇有研究的瓦迪姆说过:“浪漫女人寻求绝对,但她们在任何男人身上都找不到绝对的东西。她们祈求‘永远’,但实际上则由此及彼地追求眼前。”

海明威的生活中也曾有数位女人走过,她们在他不同的生命时期介入他的生活,参与他的生命活动,又最终退出。先是聪明伶俐、妩媚动人的哈德莱,然后是聪慧和气的波林·法伊芙,然后是才华横溢的女作家玛莎·盖尔荷恩,最后是玛丽·韦尔斯。就连世界超级电影明星英格丽·褒曼的生活也未能逃脱这一规律。她曾经三次获奥斯卡奖,深受广大影迷的崇拜。她曾把圣女贞德演活了,有圣女之称。她与第一任丈夫彼德·林德斯托姆的爱曾经是圆满的。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的爱渐渐变得不圆满了,于是他们离了婚。随后,褒曼又找到了她新的完美之爱罗伯特·罗西里尼,这种完美的爱维持了几年,后来再次变得不完美了。她又一次离婚。接着,褒曼又找到了新的理想之爱,并第三次结了婚。

永恒完美之爱是非常残酷的,它总是逼着忠实于内心感觉的人作出新的选择。

理想的永恒完美之爱不仅在作家、艺术家生活中显露其残酷的面貌,在普通人的现实生活中,它同样也很残酷。它使人不能一生始终如一地爱自己曾经爱的人,不能坚定不移地去爱曾经爱得那么执著的人。人们为了某种现实的利益或由于害怕舆论,往往不会与不再那么相爱,甚至不再相爱的人分手,而照旧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虽然照旧生活在一起,却不能保证感情还在原处,通常,永恒完美之爱使人去寻求新的对象,在内心中为新选择的对象留下最神圣的位置。这是一种很残忍的生活,既不能与原来的生活伴侣分手,又不能与自己相爱的人结合。如果没有这种苛求之爱,没有这种完美之爱的意念存在,人们的生活可能会平静得多。

永恒完美的爱是一种生活的不安定因素,无论它在哪里,总是搅得人不得安宁。可是,人又无法把它从生命之中清除出去,何况人并不真心想要这么做,它毕竟给人带来了最美好的生命感觉和希望。永恒完美之爱总是位于人们情感生活的中心,但曾经与这种爱相吻合的被爱之人因在不断变化而不可能始终居于这一中心。爱的意象、意念不变,对象则不可能不变,这是生命的一种真相,也是生活终极意义上的悲剧。人们因相爱而结婚,但并不因为有了婚姻就能保证爱情永远不变。有婚姻没有爱情的家庭比比皆是。《犹太法典》曾极聪明地说道:“婚姻比爱情更长久。”为了冲淡这种生活的悲剧,人们就用基督教宣扬的爱和道学家所倡导的爱来代替那种永恒完美之爱,用包容、善意、关怀、同情来维护人们之间原有的感情纽带。婚姻毕竟不仅仅只是爱情,它比爱情的内容要丰富得多。


这种喜新厌旧、辞旧迎新不仅表现在作家、艺术家的个人生命活动之中,也表现在他们的艺术追求和艺术创造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艺术创造本身就意味着对已有的反叛,对于旧的形式的否定,创造不仅是无中生有,更是打破已有的旧的形式,推出新的形式,为新的感觉赋予前所未有的形式。就艺术创造而言,新的感觉非常重要,没有新感觉就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创造,因此,作家、艺术家非常看重新的感觉。

作家、艺术家是规范感觉的反抗者,在感觉的世界里,他们时刻要求变革单一规范的感觉形式,无论是通过何种生活道路,甚至通过酗酒、吸毒、冒险、反常生活、性狂欢体验、意念的变幻,他们总要求能够频繁地更新生命的感觉。他们注重开掘感觉存在的源泉,创造精神世界的丰富性、多样性和独特性。他们不断否定陈旧乏味的感觉方式,打破僵死的表现方式,创造新的感觉表现方式,给人的生命世界赋予新意,赋予新的感觉氛围,带来新的生机。

从古到今,作家、艺术家始终都在不断地变化着感觉和表现的方式,他们参与和主导艺术表现方式的嬗变,如诗体的演革,文体的更新,画风的演变。

在现代西方,体现作家、艺术家成为新感觉方式的主导者和创造者的例子俯拾皆是。远的不说,自印象派画家打破古典传统画风之后,他们创造了新感觉的各种画派,如野兽派、立体派、构成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抽象派、即物主义、至上派、神秘派、波普艺术、事件艺术、过程艺术、新现实主义、后现代主义。在文坛上,从后期象征主义登台之后,各种各样的流派层出不穷:意象派、表现主义、未来主义、存在主义、意识流、荒诞派戏剧、新小说派、新闻主义、黑色幽默,等等。在感觉世界里,作家、艺术家为更新人的生命感觉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们总是用芸芸众生意识不到的方式来表现生命的真理,用新的感觉方式来表现生活现实。庞德为了表现一种美的感觉意象,在题为《在一个地铁车站》的诗里这样写道: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色枝头上的许多花瓣。

T. S. 艾略特为了表现现代生活的无聊、绝望、卑微、无意义,用知觉来体现思想:

地下室餐厅里早点盘子叭叭响,

顺着人们走过的街道两旁,

我感到女佣们潮湿的灵魂,

在大门口绝望地发芽。

一阵黄色的雾向我扑面而来,

街后面人们的歪脸,

从穿着溅满污泥的裙子的过路人那里,

撕下来一个空洞的微笑,它在空中飘荡,

朝着屋顶那条水平线消失了。

这是他的《窗前晨景》。庞德和艾略特的表现方式与以前的作家明显不同,从其诗的外在形式上即能看出这种区别。新小说家克罗德·西蒙则试图从内部意义的转换上来表现他的独到之处,揭示生命悲剧性的真理:人类最为亲密的行为蜕化为一种生物性冲动的能量释放行为,这种行为原来所蕴涵的意义业已荡然无存:

……我们一边等待,一边站在那儿,那紧紧地互相嵌入绞结在一起的肢体在发抖、哆嗦。我倒在她身上翻滚,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我说:“我是爱你的吗?”我碰撞她,喊声碰击,虽然喉咙哽住,她最后还是说出话来:

“不是的。”

我又说:“你不相信我爱你?”我又撞击她,我的腰部、腹部又撞击她,打她,直至深处。她的喉咙一时哽塞,说不出话,但终于又再说出:

“不是的。”

我说:“你不相信我爱你,真的,你不相信我爱你,那好吧,现在我是不是爱你?说呀。”每问一次,我碰撞她更厉害,不让她有时间和力气回答。从她的喉咙、脖子里仅透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她的头部在枕头上,在她的头发深色的斑点中从右到左猛烈地滚动,她同时仍说:“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人们很难想象西蒙会使用这种方式来表现爱欲的无能,用如此客观的描述来表达人之间的陌生与隔绝。心灵无法交融,肉体上的深入也无济于事。他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来表现人的全面异化、冷漠、隔绝和无理性的真实处境,在于造成一种鲜明的对比,使人获得一种深刻印象:性行为,那曾经是人们最亲密的行为,也不能表达人之间的爱意,那曾经是表达最为美好的感情的行为,今天也无法打穿人之间的令人绝望的隔绝感,使两颗心重新处于一种亲密的关系之中。现在,这种行为已蜕变成了一种本能行为,一种寻求生命能量宣泄的行为。

作家、艺术家总是首先发现新感觉。他们天性敏感、目光锐利,善于体验,精于感觉,为新感觉创造出具体的表现方式,并将当代最新的感觉表达形式展现在同时代的世人面前,无论他们是否喜欢。

作家、艺术家总是以当代最为崭新的感觉方式去体验生命中每一个值得记忆的此时此刻,用不断变化的崭新形式表现人的生存境况、生命感觉、内心的渴望和灵魂的希冀,直面生活,用最无情和最有情的艺术形式表现惨淡的现实和七彩斑斓的理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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