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世纪之交时毕加索汲收的精神营养。毕加索文化水平不高,却擅长学习,他通过身边读书识字的朋友学到了各种思想和哲理。彭博·若内 (Pompeu Gener)是第一个把尼采学说 (Nietzschean Theory)引进巴塞罗那的人。他和另一个传播尼采思想的无政府主义者约姆·布洛萨 (Jaume Brossa)都成了毕加索的好朋友。他们之间讨论不休,最终让毕加索懂得了尼采哲学的核心:上帝之死和超人诞生,也就是说,遗世独立的超人能比上帝还要长久。“本我”、“自我”成了“四只猫”酒馆的年轻艺术家和知识分子用来概括尼采对超人崇拜的一个字眼。尼采宣称:“我自己就是命运之神,我自己就能判定永恒的存在。”毕加索很快响应了这个“绝对自由”的号召。尼采的《权力意志》(The Will to Power)同样也激荡着他的心灵。权力取代了爱情和超验价值,成为尼采设定的绝对价值。在现代社会里,超验价值已经失去了其本来意义。对毕加索而言,超验价值更是意味着西班牙压抑人性的教会。毕加索也曾追求过爱情,却遭遇到情场失意。这时他发现尼采的“权力”哲学很迎合他的需要,也很适合他的权力梦。 毕加索第一次挑战权力,是“四只猫”中以他为核心的一伙,挑战以鲁斯诺尔、卡萨斯、诺尼尔为首的另一伙。这次挑战乍看起来力量悬殊。就连只比毕加索年长8岁的诺尼尔也都在巴黎参加过画展,他在巴塞罗那以擅长画流落失所的士兵、傻子、乞丐和###等底层人物而著称。鲁斯诺尔在自己的地盘“西格”艺术节上号称是“新艺术之王”,同时也差不多算是“四只猫”公认的思想领袖。卡萨斯呢,他曾经在巴黎学习,吸收了斯泰伦 (Théophile-Alexandre Steinlen)和劳特累克 (Henri Toulouse-Lautrec)的技法,他的艺术影响力在“四只猫”举足轻重,在咖啡馆的门口,画着他和酒馆老板帕尔·罗默骑着双人自行车的巨幅宣传画,题的标语是“直起腰来就没法骑车了”。还有一群年轻人,包括帕拉尔、卡萨吉马斯、萨巴特、索托兄弟,雷文托和荣耶·维达尔 (Sebastián Junyer-Vidal)等人,他们另坐一桌,与“四只猫”的成名前辈保持着一定距离。他们推崇当时尚未满19岁的毕加索为艺术的方向。 1900年2月1日,毕加索首次在“四只猫”举办个人画展。这次画展由他的艺术圈子共同策划。诚如萨巴特所言:“我们想让大家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并不是只有一个萨斯能画好人物画,也并不是他就是巴塞罗那的惟一天才… …总而言之,我们推举毕加索来颠覆巴塞罗那的偶像,我们要刺激一下公众。”毕加索故意选了卡萨斯最擅长的作品风格,大部分是人物肖像画——卡萨斯就是因肖像画而久负盛名的。然而巴塞罗那对这次画展反映寥寥。《先驱报》(La Vanguardia)上发表了一篇未署名的评论,说毕加索的作品“素描和上色非常老练”却“不均匀”,毕加索本人“缺乏经验,漫不经心”。这篇评论是巴塞罗那美术学院的一名助理讲师曼纽尔·科多拉(Manuel Rodríguez Codolà)写的。显而易见,这个讲师难以接受一个从巴塞罗那美院中途辍学的人能够在艺术道路上别开蹊径。 毕加索此刻更加向往巴黎了。他连月来孜孜不倦地阅读“四只猫”里的法国艺术期刊,琢磨着斯泰伦和劳特累克的作品和绘画技法。毕加索给“四只猫”画的招贴广告中,他展开想像力杜撰了一个闲情逸致的世界,在那里有高高的礼帽,纽扣孔里佩戴着鲜花,这个世界正是毕加索向往的乐土。“四只猫”的老板帕尔·罗默非常喜欢这招贴画里的无尽悠闲,于是拿它来作菜单。 父亲荷西答应不惜代价给毕加索赞助去巴黎的往返火车票,毕加索离巴黎梦更近了一步。对旅途的憧憬已经驱走了毕加索对死亡和疾病的困扰,他在那年春天里画了很多色彩明快的斗牛场景,明丽的阳光好似毕加索自己复苏的感觉。7月份的时候,这些作品在“四只猫”展出,却只得到一家无名小报的寥寥几语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