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身体瘦弱,五六岁时得过肺结核,所以上小学读书很晚,那是1955年我8岁的时候。 我就读的小学是杭州市安吉路小学,是浙江省最有名的示范小学。整个学校都是按照苏联小学的模式新建的,校园里有草坪,每个教室的窗台上都摆着花。记得我刚入学的时候,整个校舍的窗台上摆的都是清一色金黄的菊花。学校里连小学生的厕所都是抽水马桶,这在当时相当奢侈。我们的课桌、椅是整套、整排连在一起的,后面每一张桌子都比前面一张桌子高大概0.5个厘米,可以按同学们的个子高低顺序就坐。这是杭州唯一一所供外宾参观的小学,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都来参观过。安吉路小学跟苏联的小学校有着密切的友好关系,在少先队荣誉室里面陈列了大量我们小学同学和苏联小朋友的通信,还有学校之间互赠的锦旗和纪念品。 这个小学的校长当时画儿童读物有点名气,他做校长期间也还在画。我小时候也喜欢画画,我的儿童画得到了他的鼓励,他把我的画带到香港、上海展览过。当时儿童画的展览不多,所以好像还是蛮稀罕的,总共有过两三次,得过什么奖,都忘了。 我们的班主任后来成为全国闻名的特级教师,他带的第一个班就是我们。我们这个班常在礼堂里上课,后面坐着听课的从各地来的小学教师比我们班学生还多。记得班里有一个比较调皮的孩子,到小学对面的菜地里偷萝卜,被社员抓住了拎到学校里,这事儿成了我们全校的丑闻。老师就带着我们开会,讲了许多正面的道理,请大家既要批评又要帮助这个同学改正错误,每个小朋友都是我们的朋友,还要求大家关心这个同学,他需要什么,同学们能帮助他的,尽量帮助他。所以我们对这个小朋友都很好,后来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学校里老师采取的是这样一种教育方式。 在20世纪50年代的黄金时代,就读这么一个样板式的小学,所以我在小学的阶段,觉得真是充满阳光的日子,不仅愉快而且确实充满理想。学校采取苏式的教育方式,特别注重培养孩子的祖国荣誉感,比如说国旗、国歌、少先队队歌、少先队等等,都非常重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几乎接触不到什么负面的社会影响,所以每个人自然就特别单纯,非常无私。我记得我们同学之间团结友爱,关系特别好,有点像温室里的花朵。当时整个感觉国家是我们的,未来是我们的。真是感觉到我们就代表着未来,这种感觉非常自然,也非常真实。所以我对少先队队歌,对红领巾非常有感情。我加入少先队以后没有一天不戴红领巾,天天戴着,戴破了四五条。到了16岁,我退出少先队和加入共青团是同一天。 我从小学一年级起就当班长,后来也一直是。记得我们上初中的时候,男生和女生彼此不讲话,桌子上都要画条线,男生和女生之间还总会有些矛盾。怎么来瓦解这条防线呢?我就想了个办法,组织了几次活动。我们当时做得非常有计划性,有点儿像现在电视节目里面那种比赛。我自己带着一两个同学作为“先遣部队”,先去我们要活动的地方走一遍,预先把纸条都埋好,纸条上写着谁谁谁得出个什么节目之类的。这样埋几十个地方,然后再在活动场地画上箭头,指示路线该怎么走,再走到一个地方该怎么样……大家这么一找起来,就把男生和女生的芥蒂都给忘了!大伙都忙着找藏纸条的地方,或者是忙着逼谁唱首歌,反正大家起哄嘛,男女生之间就自然了,搞了两次活动就好了。 还有一件事我有印象,那时班里有一个好打架的同学,很凶,身上都是刀痕,老师拿他也没办法。有一回体育老师把他拎了起来,他就咬老师的手。我去找他,跟他讲大道理,找他谈心,做思想工作,然后给他看青年修养之类的小书。我对这些勇敢,敢打架的孩子有好感,我觉得他肯定不坏,可是如果他觉得永远处于对立面的话,就要跟你捣蛋,跟所有的人打架。大家也都非常不理解他,大家都对他很不友好,我觉得也很不公平。关键是我信任他,让他来帮助组织班里的活动。后来我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了,他也很得意:班长成了我最好的朋友!这样他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再让他组织点儿活动,他就有一点儿主人翁的感觉,就从对立面转过来积极做班里的事情了。过了大半年,这个同学就再也不打架了,快毕业的时候他就入了团,不久就成了团干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