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果-136×136cm-2006 我记得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的最后一句话是:思维着的精神是地球上最美丽的花朵,是造物最高的神奇作品。既然思维着的精神在地球上飘忽而过,就应该体现出思维着的精神的价值。然而从最根本上讲,思维着的精神也是没有价值的。那怎么办?就得我们自己设定、寻找这个价值。如果我们作为思维着的精神,连寻找自身存在价值的努力都放弃了,那我们人就不是地球上思维着的精神,不是最美丽的花朵,而是地球上建构最复杂的垃圾。 人类文明的历史,就是寻求人自身存在价值的历史。人类几千年的寻找结果,却是现代思想起源以后,证明了上帝不存在,也就证明了人的存在之无意义。人的存在价值,原先是凭着外在偶像确立的,一旦这个偶像不存在了,人自身就无法确定自己的价值,这是现代哲学面临的基本问题。人类几千年的寻求结果是,人的存在没有意义。那么怎么办呢?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去守护理想,的确是愚蠢的事情。不过,我还是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以我的生存做一个“实验”。 我读过鲁迅的《死火》——“我”在梦中,在冰山间奔驰。突然跌入冰谷里,我看见在一片青白冰上,有无数的红影,像珊瑚网一般纠结在一起:这就是“死火”。于是,我与死火之间,有一场谈话,死火告诉我,他被遗弃在冰谷里,如果再得不到温热,就将“冻灭”。我表示愿意将死火带出冰谷,让它永得燃烧。死火回答说:“那么,我将烧完!” 关于人的存在,我觉得鲁迅和我一样绝望与悲凉。我体会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只能在“冻灭”(“坐以待毙”)与“烧完”(“垂死挣扎”)之间做出选择。人的短暂一生,从本质上来说是不可为的。因为无论我们是努力奋斗(“烧”、“挣扎”),还是什么事也不做(“冻”、“坐”),最后的结局都是“死亡”(“灭”、“完”),这是任何人都不能避免的命运。在这一点上,我没能有一丝一毫的幻想。那么,这是不是说,“冻灭”与“烧完”两种选择之间,就不存在任何区别呢? 燃烧的生命固然也不免于“完”与“灭”,但这是“生后之死”,生命中曾有过燃烧的辉煌,毕竟发出过灿烂的光辉,并给人类带来光明,哪怕是十分短暂而微弱;而冻灭,则是“无生之死”,连挣扎也不曾有过,就陷入了绝对的无价值、无意义。因此,死火作出了最后的选择:“那我就不如烧完!”这是一种重视“过程”的意义与价值,而不顾“结果”的人生选择。其实,“结果”总是没有意义的。尽管对结局不存希望与幻想,但仍采取积极有为的人生态度,这就是 “以悲观作不悲观,以无可为作可为,向前的走去”。(许广平言鲁迅)也就是说,价值与意义,不在于“结果”,而体现在“过程”中。 这是鲁迅对生命存在本质的独特发现,也是我的生命体验。所以,明知没有意义我还要去守护理想,“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