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多多:耕犁之美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1-03-25 13:23:22 | 出版社: 中国当代艺术基金出版社

 

就像古罗马的农学家瓦罗(Varrault)把农民定义为“会说话的农具”一样,艾青笔下的“农夫”几乎就是土地价值的人形翻版。统治阶级的意志会挟持“土地中心主义”,通过它,那些站立在权力顶峰而不是站立在土地之上的统治者,迫切希望看到人与土地、与农具的化合体,以便将人牢牢的拴缚在土地之上,以达到他们的剥削目的。在多多大多数描写土地的作品中,我们发现,“土地—犁—人”,这三者间那种原初的裙带关系被打破了,土地与犁之间、犁与人之间的密切联系也被绝望地切断了。善于掐住七寸的多多将笔墨集中在对“犁”的消极性描述上,希望用这种手段来撼动“土地中心主义”的坚实地基,进而颠覆既有的、维系在这一地基上的耕作体系和情感秩序。于是,如此这般的诗句便映入我们眼帘:

犁,已脱离了与土地的联系

像可以傲视这城市的云那样

(多多《北方的记忆》)

水在井下经过时

犁,已死在地里

铁在铁匠手中弯曲时

收割人把弯刀搂向自己怀中

(多多《走向冬天》)

美国现代诗人弗罗斯特(Rob e r t Frost)喜爱描写人与农具之间的亲密关系:“树林边静悄悄,唯有一点声音,/ 那是我的长柄镰在对大地低吟。/它在述说什么?我也不甚知晓;/也许在诉说烈日当空酷暑难忍,/说不定它在述说这大地太寂静——这就是它低声悄语说话的原因。” 10(弗罗斯特《刈草》)这种平和恬静的叙述再现着人与农具、与土地之间和谐的对话图景,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土地中心主义”赏赐给人类的诗意成分。与此相悖,多多的诗歌助长着一股否定性的诗歌精神和普遍的怀疑情绪,他策动诗歌中的“犁”纷纷罢工,拒绝了继续伺弄土地的远古使命,帮助它们果敢地从惯常的耕作秩序中解脱了自身,从而扰乱了“土地中心主义”辐射开来的权力体系。多多,这个充满破坏力的语言巫师,就像一个神情专注的印度流浪艺人,用犀利的笛声蛊惑着毒蛇跳舞。过去辛勤劳作的“犁”恨不能“死在地里”,也要挣脱土地,然而离开土地的这些革命的农具会回到它们的主人那里去吗?我们看到“收割人把弯刀搂向自己怀中”之后会发生什么?多多说:“五月的黄土地是一堆堆平坦的炸药/死亡模拟它们,死亡的理由也是//在发情的铁器对土壤最后的刺激中/他们将成为被牺牲的田野的一部分” (多多《他们》);“而,我们的厄运,我们的主人/站在肉做的田野的尽头/用可怕的脸色,为风暴继续鼓掌——”(多多《风车》);“我想了解他的哭泣像用耙犁耙我自己”(多多《北方的声音》)。在脱离土地的捆绑之后,发动叛乱的农具并没有和农民站在一起,而是恰恰相反, “犁”用它们的锋芒穷凶极恶般地刺伤了主人,像它们密谋着去血淋淋地刺伤土地一样。由此,诗人由衷地感到——正如多多一首诗的名字那样——“北方闲置的田野有一张犁让我疼痛”。作为传统耕作秩序链条的中介,“犁”的破坏行动积聚了足够的能量去全面震慑、撬动并拆解“土地中心主义”的权力体制,让失去农具在先、不幸负伤在后的农民们孤零零地面对眼前这片凌乱的土地,承受着背叛和流血的痛苦:

为了双腿间有一个永恒的敌意

肿胀的腿伸入水中搅动

……

为了土地,在这双脚下受了伤

为了它,要永无止境地铸造里程

(多多《为了》)

我的腿是一只半跪在泥土中的犁

我随铁铲的声响一道

努力

(多多《十月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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