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多种迷,如影迷、戏迷、舞迷、球迷等,而我们连环画爱好者,可称作连迷。迷者,形象地说就是发烧,因此迷恋某种事物的人,就是该事物的发烧友。连迷,同其他发烧友一样,沉醉在对连环画的痴迷之中,怡然得趣,其乐无穷。凡入了迷的连环画爱好者,除了用情甚专之外,对连环画的熟悉程度也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甚至超过某些专业人士。从某种意义上讲,迷者,已然接近或达到该事物的专业水准了。 1965年秋,结束了为期八个月的农村社教运动后,我回到单位。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年10月,我取出积蓄一年的工资,去八面槽一家家具店买回了一个新书柜。书柜搬进家门,摆好位置后,我将它里外擦拭干净,使本来就崭新的书柜通体发亮,上部的玻璃拉门光可鉴人,下部的木拉门亮漆闪闪。终于鸟枪换炮了,为藏书置办下新的存放场所,我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从小书架里取出连册,我按照题材分类,分别摆进书柜隔板上。当约两千册藏书码放整齐、全部安顿就绪,我长出一口气,在柜前站立,上下打量,久久凝视,仿佛总也看不够,胜过欣赏情人的花容月貌。 那时候,没有知音同好可以交流切磋,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处于自得其乐的封闭状态。 不久,围绕着藏书,引出一场游戏。 某天,一位同事来家中做客,他见到书柜,边问我是否新买的,边朝书柜走去。我告诉他刚刚添置的。他透过玻璃拉门,看见摆满连环画,我又打开下部,里面也放着连环画。这位同事颇感疑惑地问干嘛买这么多小人书,我回答说我喜欢。他问我是否都看过了,我点点头,告诉他不仅看过,有些书还反复看过多次。他指着藏书说:“这么多,居然这么新,哪像看过的?”说完不相信地摇摇头。 我对同事说:“咱们打个赌吧,你随便找出五本书,告诉我书名,我只需翻阅一两幅画面,就能说出绘画者是谁。”同事欣然同意。于是从玻璃门里随意抽出一本,我看了两页,说出了绘画者的名字。他不以为然,又从另一格中取出一本,同样被我说中。同事不死心,从下部角落翻出第三本,结果依然如故。到第四本刚取出,我只瞥了一眼封面,画家姓名便脱口而出。同事惊叹道:“神了!”我微微一笑。他终于服气了,这场游戏提前结束。从此,我所在的单位便传出一股流言,说什么王家龙不仅存了大量小人书,而且能倒背如流。对这些添枝加叶的谈论,我淡然处之,不予理睬。 其实,我赌赢的奥秘,无非是画书看得多了,每本书的内容和细节自然谙熟于心。再说当年的画家创作态度严谨,个人风格鲜明,作品千姿百态,绝不雷同。 我的这项“本事”一直维持到上世纪80年代初,后来由于出版社增多,作品和画家的数量剧增,出现许多陌生的看不出特点的新作者。有些画家缺乏创新意识与能力,一味摹仿别人,而进入90年代后,连坛刮起变形风,“跑马”之作泛滥,连环画艺术质量令人担忧。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的优势不复存在,上述“本领”逐渐丧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