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秉明是这样谈“人书俱老”的: 书法真是一种奇异的艺术,它从我们的童稚陪伴到我们老年,记录了我们一生的经历。童年时期有童年的趣味,老年有老年的趣味。它记录了我们一生的心理变化的各种资料。以一次性的艺术记录了我们一次性的生命。而我们并不知道其重要性,其丰富性,因为我们还不会去解读。 ……我们平常说的“书如其人”的人,是指个体的人,具体的人。书法和个人的关系如此密切,不仅指他的个性、禀赋、性情、学问、人生观,更包括实实在在的人生经历,日日夜夜累积起来的饥渴、病痛、悲欢离合、希望和惊扰、失败与成功,终于到了老年。人已老,书亦老。到了生命的暮晚,有怎样的心境?又有怎样的书境?我们常听人说:“我的字不好”,或者“我不喜欢我的字”。到了老年,我们应该能写出表露自己性灵的字。能够写出表露自己性灵的字,在心理上应该是自在的,愉快的。因为这一种活动也就是你真正存在的状态。另外我们应该有一种认识,回顾过去一生写的字,能认同那是过去的我的字,能认同自己过去的字,也即是对个体的历史的认同。能认同个体的历史,当可以接受个体生命的完成和终结。我在“老年书法班简介”里是这样写的:“西方哲学家说:‘人是领会存在的存在者。’中国人写书法正是从躯体与心灵两方面领会存在的真实。”“领会”不只是一种感受,并且要有意识地去反思。反思使感受更真实。这就是在这个老年书法班我们所要做的:在老年感受并且反思老的意义,反思并且感受“人书俱老”的意义。(《书法与人生的终级关怀——老年书法研究班讲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