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最初的艺术教育与理想主义的雏型

艺术中国 | 时间: 2009-03-27 10:29:31 | 出版社: 典藏艺术家庭

 

刚考上附中的1964年暑假,我读完了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非常喜欢。我对自然中的物理现象,从原子结构到天体物理,我始终怀抱着极大的兴趣,想方设法找书来看。当时,不仅有介绍达尔文的书,而且也开始有了介绍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小册子。这些书曾使我十分兴奋,也是构成了我早期理想的重要组成部分。1965年暑假,我读了列宁的《哲学笔记》。当时我没有条件找到书中涉及到的许多哲学原著,只能猜测着理解那些复杂的语义,这对我的逻辑思维能力,着实是个很好的训练。我还经常翻阅《马恩列斯论共产主义》,那是一个米黄色封面的薄本子。因为对于共产主义理想,我总想知道得更具体一些。虽然书中的论述仍然非常抽象简括,但那种哲学化的表述,也曾让我着迷。当时已有介绍康德和黑格尔的书,使我对黑格尔的辩证法有了最初的概念。也翻过普列汉诺夫的文艺理论,反倒没什么感觉。

俄国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新人的故事》,是对我相当重要的一本书,让我头脑中理想的乌托邦具体化,让我看到了生活在具体可信的情节中的书中主人公。同时,它使我明白了什么是革命者。他们出身贵族,有遗产、有爵位,本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却甘愿充当贫民的代言人,甘冒杀头流放的危险投身革命。这本书让我懂得了革命者的要求,真正的自觉的革命者是什么样的。拉赫美托夫是《怎么办——新人的故事》里面的主要英雄,着墨不多,露面很少,是一个很隐蔽、很神秘的人物。他晚上睡钉板,白天穿干净的衬衫将背上的血迹遮掩起来。他既是学者,又运筹帷幄指挥革命运动。拉赫美托夫是当年青年理想主义者效法的楷模,对我来说,很长时间都起着榜样的作用。理想主义、自我要求和牺牲精神,是我在早年就为自己确定的做人的基调。

当时我也能读到一些现代散文名篇,像朱自清、闻一多、郁达夫等等,但最喜欢的是鲁迅,尤其是他的《野草》是我钟爱的文字。鲁迅对朋友说过,他的哲学都在《野草》里。《野草》连同题辞一共24篇短文,文字隐晦,却露出了鲁迅灵魂的“真”与“深”,直观地呈现了鲁迅生命的存在。所以鲁迅又说,并不希望青年人读他的《野草》,那是“为自己的”。我的心智大概从小就比较早熟,读到鲁迅的时候最喜欢《野草》。透过鲁迅混杂、模糊的文字意象,我强烈地感受到人的精神困境和生存困境,甚至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黄金世界”里也可能有的黑暗……《野草》里的那种悲凉,我虽然感觉得到却说不清,因为当时的我正是鲁迅所谓“如我年轻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野草》的第一篇是《秋夜》,写了小红花和枣树的两种梦境。秋夜,小红花在院子里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面却在微笑,因为她记得一位诗人对她说的话:“秋后要有春。”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句诗对我们这一代影响是相当大的,它曾鼓舞我们以乐观的态度,去对待面临的种种困难。但这种乐观主义是以春天的必然到来为前提。枣树他知道“落叶的梦”,“春后还是秋”,春天不会永驻人间,但它仍然把枝干铁似的直刺天空。枣树象征着的生存,是不以春天是否一定到来为前提的,即使“春后还是秋”,它也要进行奋斗。

《过客》曾问:“前方是什么?”小女孩说“前面是花园”,小女孩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老人则回答说:“前面不过是坟。”显然老人的判断更接近真实。可是在确定了“前方是坟”以后,我们仍然有两种人生态度可以选择:老人认为既然前面注定了是坟墓,人的奋斗就没有了意义,这是现实的悲观主义者态度;过客明知道前面是坟墓,奋斗一定没有好结果,但是仍然要往前走,他觉得前面有一种“声音”一直在呼唤着自己,这声音其实就是内心的命令。过客的态度,是鲁迅自己的选择,后来也成了我一生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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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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