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前进!神军》放映的时候,观众,特别是年轻观众对这部片子的反映怎么样? 原一男:当时没有年轻人太了解战争的事情,放这部片子的时候,剧场里进来很多年轻人,当奥崎训那个警察的时候,他们特别激动,鼓掌,跺地板,非常高兴。可能是年轻人在日本这个貌似很自由的国家里,其实是很压抑的,不是具体的某一种压抑,而是一种朦朦胧胧的压抑感。他们在那个地方看到奥崎可以对警察指手划脚,可以骂他们,觉得非常地痛苦,发泄了一下。然后有杂志专门写了评论文章《为什么年轻人这么追捧这个电影?》,一般的英雄电影都会让自己好像实现了自己未能实现的欲望,可能年轻人真的把奥崎奉为英雄了。 提问:原先生,我想知道导演在拍电影之前是不是每一次都很确定,你一定能捕捉到高潮,比如说生孩子或者是两个人在非常激烈地,用灵魂吵架的瞬间,会不会有的时候很紧张,你见到了一个很有激情的人,但是可能最后那个高潮不是你想要的,或者根本没有等到高潮,是否有没有等到放弃或是类似的事情? 原一男:在《恋歌》开拍之前我问武田“你真的会一直坚持到最后吗?还是你到中途就放弃了、改变了?你一定要确定你真的要自己生孩子?”但是那个对峙的场面是这样的:每次奥崎出门都准备好了“我要打那个家伙。”他说要用这种方式翘开他的壳,让他说真话。见山田的时候,他刚做完手术,奥崎没有想去打他,所以当时也没有期待他们两个会产生一个那么激烈的对话,最后会发生暴力,我们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真的发生时,大家都大吃一惊。所以那个场面可以说不是人的力量,不是我个人的力量能做到的,那个可能是某种神秘的力量现身,才做到的。纪录片一定是这样的,好的纪录片一定会是在某个人力不可及的地方,有神的力量来实现。你不觉得吗?一个普通人拍的电影,让世界上那么多人来看,还为他感动,这种事情不是人力所及的,我总觉得这永远是一个奇迹,对我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一个奇迹。 提问:我看这部片子的时候,之前你去寻找真相,最后一个出场者让我情绪非常激动,但是到结尾的时候突然感觉又压制了,情绪反而开始往下了,我想问一下因为没有真正的剧本,你真正在掌握那些素材的时候怎么去做这些东西,怎样把那些素材构建起来,怎样取舍,去剪的?还有一个问题,你对剧情片如何评价? 原一男:这是没有办法的,这是纪录片的一个界限,再怎么说纪录片和剧情片没有界限,还是有区别的,纪录片还是要尊重事实,尊重时间的顺序,这些东西是不能打破的,纪录片也不可能是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剧情片是不一样的。虽然拍到了他和山田对峙的场面,但是后来,他去新几内亚的照片被没收了,他又被抓起来了,没有什么故事,电影就一下子结束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刚才说的那个气氛掉下来了,有的时候也有的观众觉得后面虽然是字幕,比如就是一句“他妻子去世”,会让一些人非常感动,虽然对她去世没有具体地记录,但这是一个重大的事件,好像是那个结尾还是有很多人有很多的感触。这和我刚才说的又有点儿矛盾。 提问:我想问一下奥崎的两面性,他有弱的或是普通的那一面,而且导演挺热衷于讲他更丰富的小故事,我就在想这个电影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表现方式,就是把这些故事放到这个电影里,在这个电影中呈现他具有丰富性的一面,我不知道是什么使电影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是导演有意为之,还是无意的,潜意识的?是美感的驱动使电影更多地呈现这一面?当然这一面也挺有力量的,而且这一面也可以看出来那个人的丰富性了。 原一男:虽然我也知道很多细节,小插曲,如果把它们全部放到电影里,可能这就变成了一部不知道要说什么的电影。那么剪辑的过程真的就是一个虚构的过程,就是把你不需要的东西去掉,把你想要的东西拿进来,这样重新做一个构造。当然了他有很多让别人听了以后会捧腹大笑的,有意思的小插曲。为了把那好玩的东西也告诉大家,我写了书,也出版了,有人觉得这个比我的电影还有意思,书名是《制作笔记》,在日本卖得很好,看过这部电影的都买了,最好能翻译成中文,你们看了会乐死了。那个电影里奥崎是一个非常有逻辑性的人,扎扎实实的一个人,这个都是因为我的剪辑把他剪成这样了。他平时在生活中是一个特别糟糕的人,比如说他很色,他经常忘记别人的名字等。 提问:你对我们想拍纪录片的人有什么建议? 原一男:必须是你一直太喜欢纪录片,太喜欢电影了,必须有这样的一种劲才行。要我说,我是想把我内心的那种无法控制的野性的东西控制住,然后在某种强烈的电影场面里把它发泄出去,所以我才强烈地渴望拍电影。但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动机和激情,我现在认为在全世界的纪录片电影里边,中国的纪录片是最有活力的,与其我在这儿告诉你什么,你不如去看看中国纪录片导演拍的作品。 (看主持人)你好像已经用眼色告诉我到点了(笑)。那今天就这样结束吧。谢谢,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