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绘画之余,尤喜书札的收藏,特别是师从著名学者史树青先生后,逐步了解到古代书法佳构大多以书札的形式流传下来。史先生时时告诫,书札不单具有极高的艺术性,往往还记载着一段特殊的历史,而且通过对书札的收藏和研习,可以提高一个艺术家的全面修为。先生的叮嘱使我将读书绘画之余的时间都用在研藏名家信札上,就这样日积月累,积腋成裘,我手中著名艺术家的书札手迹渐成规模。记得2003年,经画家任继民先生推介,中央电视台的《艺术品投资》栏目以《荣宏君的信札情》为题,对我的绘画和收藏做了专题报道,节目播出后,陆续有收藏爱好者来电来访,或是要求鉴定书画,或是转让手中的藏品。 就是这样的机缘下,我购藏了一些近现代艺术家致文化部前党组书记、常务副部长周扬先生的信函,其中艺术大师徐悲鸿的两封信札尤其引人注目。 现将两封信内容抄录如下: (其一) 周扬先生: 白石翁为答谢做寿,特赠先生画一幅,嘱为转致,兹遣人送上,请查收。 前几日,我为抗议汉奸刘海粟出任华东美专校长,曾与先生面谈,并至长函备忘(又附览刘国画两册)。今觉意犹有未尽,再述如下: 刘海粟充当汉奸,其罪行轻重如何,吾人姑不置论,其丧失民族气节,则是事实。此乃吾人最蔑视者,所谓“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之污点。再则,刘海粟抄袭他人作品以蒙蔽人民,铁证如山,为清除文艺界之恶劣作风,此乃典型事件,我当坚持抗议到底!愿知先生意见。又刘画两册乃借自院中,请即见还,以示同人。 此致 敬礼 徐悲鸿 六月五日 (其二) 周扬部长: 今日先生谈拟开座谈会,令刘海粟检讨,我回来思量,以为不必要,原因是:这可能成为像刘海粟在上海时自吹自捧的“检讨会”,不解决问题。我以为应叫他坦白下列各点: (1)上海沦陷时间与日本人有那些勾结?参加过那些媚敌活动?担任过何种职务? (2)共盗窃过那些作品?(如果写明仿某人作品不算盗窃)一一列举出来。 (3)谁贩卖形式主义?谁毒害了青年?是我还是他?谁是谁非?应严格检讨。 以上各点,须在一星期内交出材料与文化部,如果他能忠诚老实交代,我同意宽大处理。如果他还隐瞒或辩护,足证问题严重,文化部应严加追究查办,我想先生当能同意。我当继续收集有关材料,在他坦白期间暂不发表。 此致 敬礼 徐悲鸿顿首 七月八日 这两封信札写于1953年,也就是徐悲鸿去世的那一年,两封信叙述的是同一个事情,即著名画家刘海粟的人品问题。徐悲鸿在一通信札上甚至直呼刘海粟为“汉奸”,这不禁引起了我对徐悲鸿、刘海粟两位近代美术教育奠基人之间关系的关注。虽然之前在美术界也听到过两人不和的传言,并看到过陈传席先生以及刘海粟弟子简繁描述徐刘交恶的文章,但依然是雾里看花,不甚了了。此时恩师史树青先生鼓励我,何不利用手中的信札,再查阅一些资料文存,将两人的交往与艺术人生写成一本小书,这样也可以为近现代美术史研究做一些贡献。后来我到中国艺术研究院攻读美术学硕士,导师张晓凌先生亦支持我完成此书。在两位恩师的鼓励下,我便开始搜集史料,走访当代著名书画艺术家,走进徐悲鸿与刘海粟的艺术世界,逐步了解徐刘之争的主要面目,希望能揭开围绕在徐悲鸿与刘海粟身边诸多扑朔迷离的说法,还近现代美术史一段明朗清晰的图谱,给两位大师以公正客观的评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