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者》这幅具有强烈的强迫性构图,我在这幅画上安排了一个含蓄的,扫地的冷漠的背影,还有一堵深色的墙。背影与焦虑的天空以及动荡的头发形成了对比,这一切都是非常有趣的。黄昏对我来说意味着焦虑,它已经深深地沉淀在我的心底。这是一次我没有预想到的释放。
这幅画我画了四个半天,画完之后我就把它放在墙角扣过去。我不敢动它,因为我知道里面所包含的那种异常的东西,使我非常敏感和不安。我的这篇作品并不是去捕捉一个人物,而是去探究它背后所包含的某种精神实质,这是我这个时期所做的艺术准备中最激动人心的事情。这个目的我达到了,我已经使绘画这种形式,与人、社会和心灵活动中最复杂敏感的精神活动联系起来,统一起来,这是我当时做到的一件重要的事情。
敏感者 1990 50×60cm
坐着的人 1993 100×80cm
这个时期的作品,比较充分地预示了整个90年代的精神危机的到来和持续。当时我还创作了《年轻的面孔》、《靠墙的人》等作品,这些作品已经不仅仅是具有心理印象和心理深度,而且开始具有某种生理性。这些作品不展出,给我的最大酬劳是——有人说:朝戈疯了。一名编辑谈到《敏感者》的时候对我说,他自己具有与这个作品非常相似的那种焦虑情绪,但是我在这幅作品中画出来了。
我一直在审视自己的艺术观。总体来讲我认为自己的艺术观是社会心理学的,就是说绘画应该和人的心灵生活、心理活动以及最深刻的社会存在产生联系,这样绘画才是重要的,也才是历史的。这些作品是当时美术界最锋利的形象,它直接面对了当时广泛的心理危机和社会危机,在绘画形式上用了最尖锐、最直接的语言,而且是最初的,这一点说明我是走在时代的前沿的。
这张画的有趣影响,能够从我的个人生活中看出来。许多远道来访的艺术朋友,他们见到我的时候,都有些失望。后来我才觉得,我的《敏感者》这幅画,具有一些自传体的色彩,别人会认为我的形象也是这个样子,因此他们看到我温和的外表时,会比较失望。人们往往不知道,我是尽可能以我温和的外表,来掩饰自己强烈的内心冲突,《敏感者》这张画也确实能够代表我的内心形象。如果说我是一个重视接受美学的人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化装成这样呢?戴个眼镜,留些胡子,头发再蓬乱一些。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一个符号,而是内心真实,这是我一生恪守,并且无法摆脱的情景,我的这些作品在中国美术界来说,是第一个用这种形式表达强烈的心理冲突、强烈的时代情绪和正义感的。这些都是不容置疑的力量,它意味着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