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成长总是以必要的缺失为前提,完成了学业、工作的成功以及婚姻等等,童年的纯真与青春的美好却一去不回;社会的前行同样伴随必要的缺失,渔樵耕读的田园意趣,与山林为伴、天人合一的高蹈悠闲,都在快捷、舒适、科技的现代化的进程中由现实变成了梦想。越是回不去,越是猛烈地渴望,越是缺失,越是爱。好在,有一些艺术形式,以特有的方式将曾经拥有和正在失去的悠然的古意、宁静的诗意和美好的情怀诉说出来,比如,中国画。 中国画是一条坚忍的藤,攀缘向上,可以追溯到2000多年前的战国帛画,甚至更久远的伏羲画卦。“古藤”绵延不绝,生生不息,毛笔、墨(包括中国画颜料)、特制的宣纸或绢,这样的组合成为一种格局,而这格局看似作画的习惯,却形成了属于中华民族独有的艺术形式。 中国画至深至广,又以最直观的形式将中国文化特点集于一体,以“仁爱”为核心的儒家美学、天地精神往来”的道家美学、“明心见性、超脱空灵”的禅宗美学无不在中国画艺术中体现、融合、传承绵延,并以此陶养性情,净化心灵,涵养修为。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中国山水里的“大自在”,“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中国花鸟的淡泊空灵,人物画由丹青而趋水墨的心智建构,处处皆是心灵的映像,处处可见一颗颗活泼的、有生命的心灵沉浸在一种滋养里。宗白华在《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中说,中国画的艺术境界是以宇宙人生的具体为对象,赏玩它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借以窥见自我的最深心灵的反映;化实景而为虚境,创形象以为象征,使人类最高的心灵具体化、肉身化。中国画就像中国古典诗歌,“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写鸟其实不是鸟,是写不安定的灵魂;写独飞不是只写独飞,是写独自飞翔的勇气。 北宋有一个“画一片清凉”的故事,话说汴梁(今开封)名刹主持道臻净因禅师,已退院多时,不理院中杂事。然忽一日,叫人将一面照壁洗刷得干干净净,粉刷得平平整整,准备请文同先生来画一铺墨竹。人家问他用意何在。他说:“我正是要艺术家来画‘一片清凉’,要以此代我说人世佛法。” 竹子不会说法,但高超的艺术赋予竹子之上的灵魂与精神会说话,艺术可以改变世道人心。幽兰之香,全由心吐;断竹披离,全由心出。“一片清凉” ——唯有中国画才有这样的妙道佳境吧。 人类能像征服自然那样征服自我的心性吗?人作为人的存在,还应有更高的内涵,这个内涵便是人类以智慧、德性和审美情趣为表现形式的文化存在。正是就这个意义而言,以注重心性长于审美追求为基本特征的中国画艺术,无疑能为现代人走出自我心性的迷失提供多种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