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与曹小鸥在中国现代艺术展 赵:那么后来为什么慢慢淡出当代艺术领域? 杭:因为随着当代艺术的发展,我发现中国当代艺术家的生存开始变得“暧昧”,让我不喜欢。尤其是到宋庄及798艺术区阶段,艺术家渐渐脱离了圆明园时单纯的理想主义,而进入到一种真实的、完全后殖民语境的商业状态。如何成名、如何与画商打交道成为重心,在创作上开始在原来的风格上停滞不前,他们已经不再有自己真正的追求。再加上我有学院教学这样一个稳定职业,于是我重新回到相对单纯的学院的生存环境,当然当时并没有像今天想得那么清楚。 赵:你的博士论文《中国工艺美学思想史》中对中国传统造物思想进行了研究,为什么会想到从“思想”层面进行切入? 杭:对我个人而言,我关注并极力追求的是事物的思想性,我希望能看到思想的各种可能性,这些思想性可以让我从容地面对各种挫折,或是颓废,或是不如意。比如做传统工艺研究时,我并不在意工艺美学史,而是强调它的思想史,强调其非物质部分的文化思想价值。在《中国工艺美学思想史》,我最终的目的也不是讨论美学问题。我认为,手艺的新美学不是一种风格,也不是一种样式,手工艺术是一种中介物,是大工业时代背景下探索人与社会、传统以及未来之间的关系的中介物。 我与邵大箴先生合编过一套《视觉革命》的丛书。现代艺术是视觉上的革命,而后现代艺术则是观念上的革命,观念革命最大贡献就是思想性。因此,二十世纪后半叶人文学科里,就思想而言,艺术的贡献是最大的。或许很多人反对后现代艺术里形形色色的思想,思想本身可以被批判,但至少这一思想是前所未有的,是一个新的东西,它的产生某种意义上对社会发展有着极大的影响。 赵:在你看来,传统美术、工艺美术与你所关注的“当代艺术”是否有某种共同之处? 杭:无论从物质、技术,还是从视觉、形式角度,我认为传统美术、工艺美术和当代艺术都不应该仅是为艺术而艺术,而应该是为社会、生活而艺术。黄宾虹、徐悲鸿、林风眠等人艺术高度毫无疑问对社会有积极影响,但我更尊敬那些试图通过艺术来改造社会的艺术家。比如庞薰和包豪斯,事实上他们都一脉相承地相信艺术可以被用来改造社会。我对北宋宋徽宗和他所处的时代的艺术也很感兴趣,因为在北宋时期,他的艺术与政治、社会以及文人之间的关系,以此为立足点,我觉得今天当代艺术家的生存状态是不正常的,是需要打一个问号的。 李国华(以下简称李):在你看来今天的当代艺术家生存状态是不正常的,那么你认为中国当代艺术面临的问题是什么? 杭:目前中国当代艺术面临的问题主要是外部问题。中国当代艺术要想真正处于一个正常状态,首先它的外部社会必须是一个正常状态。当下,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还不是完全的市场经济,很多制度还不明朗也不完善,这些使得中国与世界主流价值处在一种不正常的关系中。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的当代艺术,无论是展览,艺术家创作,还是艺术市场都有很大问题。近些年,在资本的推动下,当代艺术仿佛呈现出非常繁荣的景象,并且接连出现一些高价作品,但它并不代表中国当代艺术的正常。事实上,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好艺术家和差艺术家,我们不用去担心艺术家的问题,但是好的社会环境和坏环境会对这些艺术产生非常重要的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