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文学编辑时年轻,负责小说,错以为捧上文学金饭碗,因此豪情万丈。每天骑车上班,迎着朝阳,看什么都披着一层金色光芒。文学在我们这一代以及上一代人心目中地位至高无上,沉重而坚实。但我后来发现,文学并不自由,尤其小说,甚至不如散文表达淋漓;文学如强行自由,一定陷于污身的泥淖,永远也洗不干净,作者与读者都不甚愉快。说不出的原因,让我远离了小说。再后来,我误入了文物的天地。先是茫然,但其间确实充满了诱惑,而且是一种不可抵御的诱惑,让我在此彻底投降,走入文物证明的历史。我们民族用文物证明的历史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历史,绝不缥缈。一砖一瓦,一木一石,在先人的手中都有灵性,跨越时空,送达至今。关键看我们有无能力解释它们,让祖先的灵性变成我们的力量。茶,南方之嘉木。下此结论者陆羽,距今已逾1200年。汉已用茶,至唐方普及到北方,澄心静虑,祛病怡情。读史如品茶,涤烦疗渴,回味绵长,所以第一节为茶; 酒,远古之佳酿。夏商饮酒,醉者持不醉者,不醉者持醉者。酒对先人,有疾则饮,遇喜酩酊,解忧治病。收藏如饮酒,一杯可醉,五斗高谈,所以第二节为酒;“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杜耒)物质是可以替代的,情感却难以替代。我现在已不年轻,但回忆起年轻时的豪情一切都历历如昨,汗颜不已。随手记录下一段情感当时也许随意,事过多年重睹,亦可能百感交集。辑这样一集册子并不是我的本意。有的文章写于二十年前,早已淹没,重新捞出晾晒,心中无底;面对子康先生的诚恳邀请,陷于两难之中。其实人生多数时间都是这样,在放弃与选择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