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新居悲欢

艺术中国 | 时间: 2009-11-27 09:34:37 |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一九三二年,徐悲鸿蒋碧微搬进南京傅厚岗新居。此前,他们在丹凤街中央大学宿舍住了三年。那是个人声鼎沸的大杂院,难免太多不便,不只是一家人加上保姆,住得非常局促,徐悲鸿回家画画也得占地方,所以他的一大堆绘画资料只得放在中大校园的平房里。身为教授太太的蒋碧微不用上班,可以有大把时间到处闲逛,想想如何拥有独家小院。

 

  徐悲鸿对此毫无怨言,他画画最能将就了。

 

  中大艺术系学生安敦礼在《忆悲鸿先生二三事》一文中说:“徐先生住房条件很差,连张大画案都没有,怎样画这样大的画幅呢?我提出疑问,徐先生说:‘我是趴在地板上画的。’我看看地板凹凸不平,这样简陋的地板如何画351×139cm的大画呢?而且连画七稿!徐先生说:‘有好条件固然是好,但万不可只是等待好条件。时不我予,不要把时间消耗在消极等待上。如果好条件一直等不到,怎么办?只能用勤奋来争取。’”

 

  蒋碧微从丹凤街中大宿舍区出去,逛的地方就在附近。那时金陵繁华之地在城南,如今市中心鼓楼一带,就算偏僻的城北了,人烟稀少,坟地居多。民国政府迁都南京,旧有城区格式不变,许多机构在城北造建房,有钱的人跟进,房子渐多,人气也渐旺。

 

  徐悲鸿的薪水是可观的,但是居家过日子开销大,要都拿出来买地盖房,仍有些底气不足。蒋碧微看中了南京傅厚岗的一块空地,常与徐家走动的民国###吴稚晖先生慷慨解囊,垫了三千块大洋。蒋碧微请来的设计师,曾是徐悲鸿学生,自然分外尽心。蒋碧微倾注所有的聪明才智,使得这栋符合画家教授身份的带院子的两层小楼,日见雏形。

 

  吴稚晖何以对徐悲鸿如此慷慨,无疑缘于他们之间的交情。而在徐悲鸿去世后的传记中,提到徐悲鸿在南京傅厚岗建房,只说是友人相助,吴稚晖之名从没提起。也难怪,吴稚晖身为党国要员,在阶级斗争观念盛行的时代,当然列入敌对营垒,似乎说到他就会有损于徐悲鸿。其实,作为老同盟会员,吴稚晖不仅深得蒋介石器重,也曾深得孙中山赏识。

 

  我听说,台湾一家电视台制作吴稚晖的纪录片,在大陆寻访到徐悲鸿给吴稚晖画的油画肖像。我沿着这个线索多方查询,在上海宝山区找到已经九十四岁的吴稚晖侄儿吴余庆。登门拜访时,吴余庆给我们看台湾版《吴稚晖传》,扉页印着一张油画肖像。

 

  吴余庆说:“这就是徐悲鸿画的老阿伯(吴稚晖),有徐悲鸿作画的签名。原件以前在吴稚晖故居,后来丢失了,南京总统府改建中国近代史博物馆,回归历史原貌,把徐悲鸿画的吴稚晖像挂起来,就是按这张油画照片复制的。”

 

  油画中的吴稚晖身着立领唐装,显得儒雅而有气度。这幅肖像,是徐悲鸿从法国回国不久画的。吴余庆解释说:“老阿伯与徐悲鸿是师生关系。”

 

  这话也对,也不对。徐悲鸿并非吴稚晖的直接弟子,但他确实把吴稚晖尊为师长。徐悲鸿的耿直是出名的。有的权贵给再多的钱,他都不理睬,而他给吴稚晖画像,并与吴稚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当年吴稚晖与蔡元培、李石曾等人创办中法大学,推动赴法勤工俭###动,资助一大批缺乏经济实力却有报国志向的青年人。徐悲鸿是中国政府的官派留学生,不在勤工俭学之列,他却为吴稚晖教育救国的理念所感动,引为知己。

 

  吴稚晖不肯做官,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却很值钱。吴稚晖给徐悲鸿垫付的钱中,有没有画肖像的笔润,也未可知。当我查阅资料,得知吴稚晖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联合国授予的世界文化名人,才知道我们把他归于“党棍”之列,确实太脸谱化了。

 

  徐悲鸿蒋碧微的乔迁之喜是隆重的,女主人在新落成的小院里组织了小型聚会,毕竟曾经留学法国,刻意营造的浪漫氛围令人羡慕。

 

  此时,徐悲鸿在中国最有名的大学任教,事业也进入巅峰状态,理应春风得意的他心情却是沉重的。“九一八事变”后东北三省的沦陷,使他无法沉浸在一己的满足之中。

 

  尽管蒋碧微颇有微词,徐悲鸿仍给自己的居所起名“危巢”,表达他忧国忧民的情感。他写下《危巢小记》曰:“古人有居安思危之训,抑于灾难丧乱之际,卧薪尝胆之秋,敢忘其危,是取名之义也。”他以经石峪字集联“独持偏见,一意孤行”,横题斋名曰“应毋庸议”。

 

  当今已是著名画家的黄苗子时任记者,到徐悲鸿府上访问,进了前厅就大吃一惊,还没看过有人写过这样的斋名和集联,徐悲鸿也不怕犯忌!

 

  也就在此时,徐悲鸿创作了大幅油画《我后》。这是一个取材于《书经》的典故,描写夏桀暴虐,民不聊生,商汤愤然带兵###暴君,苦难中的百姓们说,“我后,后来其苏。”翻成白话文的意思是,等待贤明的君主,他来了我们就能得救啦。

 

  画面上大地龟裂,树木枯萎,瘦牛啃啮树根,一群衣衫褴褛的穷人翘首远望,眼睛燃烧着无奈而焦灼的期待之火。所有的人看到,都为之一惊!

 

  舒适的生活和教学环境,没有使徐悲鸿躲进象牙之塔。他画的这幅油画高厘米,宽厘米,有十六个真人般大的人物,竟直接以城区的饥民为模特儿,画了一群骨瘦如柴、面有菜色的民众群像,依托中国古代典籍的丰富内涵,深刻反映当时底层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徐悲鸿构思中数易其稿,他用他的画笔在呐喊。


主管国民党宣传文化的张道藩劝他:“别这么画,给自己找麻烦!”蒋碧微更是气愤极了:“张道藩先生是关心你,你是在一天一天把你自己毁掉!”

 

徐悲鸿一笑了之,没有中止他的激情创作。油画在都市沙龙多是高雅闲趣,明明可以画温文尔雅,可以画阳春白雪,足以给徐悲鸿带来社会声望和可观收入,但徐悲鸿选择的题材却触目惊心,仿佛撕下了上流社会不愿意面对的一层薄纱。

 

任何非议在徐悲鸿耳旁,如一阵穿堂之风,不为所动。他坚持完成画作,这才有了后来周恩来对此画的高度赞扬,有了中国美术史上的经典之作。

 

以张道藩深得陈立夫的赏识,在中统CC派高层的显赫地位,能给人戴上红帽子,甚至送进大牢,但他对徐悲鸿始终另眼相看,至少表面尊重,保持着彼此友谊。即使他觉得徐悲鸿出格,多是提醒几句。后来他与蒋碧微走得再近,也没给徐悲鸿安一个“通匪”的罪名。也许他比谁都清楚,徐悲鸿才气逼人,就是一个典型的艺术家,不与凡人等同。

 

而蒋碧微的极端不满,和她想扭转徐悲鸿创作方向的不懈努力,固然有她艺术眼光的局限,但要她承担更多关于政治和道义的责任,其实也有点过分。作为一个著名画家的妻子,她指望丈夫的画卖个好价钱,而且不要招惹是非,似乎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不是她与徐悲鸿的感情走到了尽头,她的苦苦相求,也许会有另一种解释。

 

然而,对于徐悲鸿蒋碧微的一对儿女而言,盛满童年乐趣的地方并不在傅厚岗新居,而在搬进傅厚岗以前的中央大学宿舍。在那个温馨又热闹的大杂院,在那个踏着地板嘎嘎作响的旧楼上,徐悲鸿蒋碧微虽然已经不和,但还是有和好的时候,况且他们心照不宣,不在孩子心里留下阴影。孩子跟着保姆生活,看到的父母和蔼可亲,笑容满面。

 

二○○五年初夏,我在天津城中的一个居民小区,访问徐悲鸿长子徐伯阳。这位八旬老者面色红润,腰板笔直,不知是否接受采访之故,穿着笔挺的浅色西装,一头乌发梳得非常平整。他拿出父亲徐悲鸿给他画的素描给我看。一幅是幼童伯阳,赤身裸体,憨态可掬。另一幅是少年伯阳,手持小铜号在吹,一身童子军的穿着,神气活现。

 

徐伯阳的回忆自南京始:“从我有记忆的时候,那是两岁左右,我妹妹刚刚出生,我家住在南京中央大学宿舍,是我幼年生活最温馨的一段时期。

 

“每天早上我父亲起来帮我做早餐,牛奶、烤山芋。我母亲早上懒得起来,就在屋里开留声机放唱片。那些音乐对我影响很深,我后来学古典音乐,就是从母亲这儿启蒙的。那时母亲找了个宜兴的保姆刘妈,她后来把她十六岁的女儿同弟带来了,专门抱我妹妹。她早上经常带我们去买油条、烧饼。虽然事隔很久,但那段记忆我老是忘不掉。

 

“从丹凤街中央大学宿舍搬到傅厚岗后,我们家的房子是大了,有大花园,可父母之间不和睦了。总见不到父亲,他就是在家,也是画画,要画好几道才完成一张。那时起,我对我父亲印象比较淡,有时他带学生到郊区去写生,也带我去。

 

“一九三四年他们从欧洲回来,关系也比较好。那时我早上起来都要到他们房间去请安,一人亲一下,然后下楼吃早饭。以后父亲就出走了,到广西去了。”

 

在南京出生的徐静斐(丽丽)与哥哥徐伯阳有同感。在她看来,傅厚岗的徐家生活是富足的,简直有点奢侈。她从童年到少年,作为徐家小姐什么都不愁,在众人呵护下度过了最难忘的日子。她说:“那时,我们家里有六个佣人。”

 

六个佣人?我不敢想像:“家里多出六个人,有多少活可做啊?”徐静斐给我描述了当年中央大学教授家的排场生活。全家人靠徐悲鸿300大洋薪水过活,当然还有绘画收入,蒋碧微不用外出谋职,丈夫养家似乎天经地义。家里有六个佣人忙,三女三男。但是并不存在经济负担,当时物价很低,人们购买力相对很差,教授的钱足够了。

 

徐静斐说:“从宜兴老家来的刘同弟,专门带我。有个丫头叫阿脚,在我们家带我哥哥伯阳。刘德宝,是我们家看大门的,刘同弟的哥哥。刘同弟妈,我们叫她刘妈,管烧饭,她是最早来我们家的,后来刘妈又把她的一家人,都从乡下接来了,在我们家做事。史坤生陪我父亲裱画,买古董,拿古董的,一直在打杂,以后和刘同弟结了婚。还有个阿金,是拉黄包车的,负责送我们兄妹俩上学,放学了再接回家。那时没汽车,出门就是坐黄包车。”

 

徐静斐对刘同弟的感情很深,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刘同弟已经七十多岁,称得上最熟悉徐悲鸿一家的人,一辈子跟徐家所有的人分不开。她是宜兴同乡人,跟着母亲到南京徐家当保姆,把徐静斐从小带大。徐悲鸿与蒋碧微分手后,她又跟了蒋碧微多年,跟到台湾,直到蒋碧微晚年,她也年纪大了,做不动了,才离开,回到子女身边。

 

当我打电话到台北的刘同弟家,说我要采访她。老人家听力很好,声音洪亮,一口浓重的宜兴口音,透着一种兴奋:“你要问徐先生的事,多啦,我能说啊。我十几岁到他们徐家带小孩,后来跟蒋先生,一直跟到六七十岁离开,以前没有人问我啊。”


她说她在家摔了一跤,腿脚不方便,走路要撑支架,要不然她就回大陆看看了。

 

“那时徐先生和蒋碧微有两个小不点嘛,他们在南京啊。后来徐悲鸿就叫他的丈母娘,找宜兴人来看他的宝贝女儿、儿子。那我妈妈乐的了,还种什么田啊,到南京去多好,好像出国一样的。那个时候,到南京是这样子,那个时候我只有十几岁了。他的女孩子小嘛,我都喜欢抱她、逗她。小孩子一哭了,我妈妈没有旁的,就骂我没带好,小孩子哭了嘛!

 

“我妈妈骂我呢,那徐先生就说她:你为什么骂同弟呢?又不是同弟弄她摔的,她自己摔得哭的。徐先生有两个小孩子,伯阳,丽丽,有时候要到学校送饭。当然不是当我的面讲的,我有听到声音啊,他说蒋碧微,这种天这么热,为什么叫同弟去送饭呢?那时我小啊,好像徐悲鸿有一点偏袒我,那种天就不要叫同弟去送饭了嘛!有的是人啊。”

 

几件极小的事情,感动了做保姆的刘同弟几十年。也许是因为出身贫寒的缘故,已经是名画家、名教授的徐悲鸿,对来自底层的人有一种真诚的同情。

 

相比较,教授夫人蒋碧微对人要厉害得多。虽然是宜兴同乡,刘同弟对蒋碧微就有些怕,她直说:“徐先生是个大好人啊,蒋先生也不坏,但脾气太大。”

 

一九三三年,从法国留学回国五年的徐悲鸿,有感于外国人对于中国的茫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亲自出面张罗,前往欧洲举办中国美术展览会。他深知,艺术交流是双向的,中国人到欧洲留学取经,也应该让欧洲人了解中国艺术。筹集办展经费时要取得银行信任,徐悲鸿以他自己房产作抵押,这才征集了中国当时最优秀的一批画作。

 

把自家宅院看得很重的蒋碧微表现大度。用傅厚岗房地契抵押借款,不能说没风险,而她并无怨言。就像家里最大的一间朝南房间辟为徐悲鸿画室,她觉得理所当然。徐悲鸿声名鹊起使她很光彩,她不再抱怨徐悲鸿埋头作画,而希望他不问世事,在艺术道路上心无旁骛。徐悲鸿去国外办展的志向,在她看并不出专业范畴。

 

徐悲鸿再次登上海轮赴欧洲,蒋碧微同行。这是他们离开多年后,重返欧洲的一次艺术之旅。前一次是一个人留学官费两个人花,吃尽捉襟见肘的苦头。而这一次是带着一大批中国艺术品,以成功艺术家身份前往,心态大不相同。据蒋碧微说,本来孩子年幼,而且南京新居还没有布置停当,不想和徐悲鸿同去,但她怕别人“乘虚而入”,她不能不警惕。她还说:“也想趁此机会,看看是否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徐悲鸿兴致勃勃地赶到巴黎时,却节外生枝,差点陷于困境。一位友人曾许下诺言,除了徐悲鸿筹措一部分款项,其余都由他负责。不料此人突然回国,留下一张口头支票。经费差得太多,而中国画展的消息却已经在巴黎传出,徐悲鸿进退两难。断了经济后援,如果画再卖不出去,即使开了画展,回国旅费也够呛了。

 

徐悲鸿急忙找中国驻法国使馆,可是使馆并不知情,也拿不出钱帮忙。他只好写信给当时民国政府###,说明画展迫在眉睫,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很快国内寄来了一笔钱。留法学美术的中国留学生也跑来帮忙,预定的画展如期进行。

 

一九三三年五月十日,中国美术展览会在法国巴黎外国当代美术博物馆举行,参加开幕式的有各界著名人士三千人,画展受到极大重视。经友人盛成介绍相识的法兰西院士瓦莱西亲自前往,还写了热情洋溢的评论,对出自中国近代画家的“手绘佳作”大加赞赏,从而轰动法国艺坛,成为巴黎主流媒体关注的焦点。

 

徐悲鸿带去的画作卖出十二幅,困扰徐悲鸿的经费问题得以解决。此后的数字令人鼓舞:观众达三万人以上,展览应观众要求延长十五天,目录反复加印三次,报纸介绍文章达二百余篇。这是徐悲鸿把中国艺术推向世界的第一步,大获全胜。

 

继一九三三年五月在法国举办中国画展之后,六月徐悲鸿在比利时举办画展,十一月在德国举办画展,十二月在意大利举办画展,都取得巨大成功。徐悲鸿以他的艺术造诣和非凡毅力,在欧洲树立了一个了解中国的坐标,赢得了崇尚艺术的欧洲人的广泛尊敬。

 

一九三四年四月,徐悲鸿应苏联政府邀请,赴苏联举办中国近代画展。五月七日,中国近代画展在莫斯科红场旁的历史博物馆开幕。六月十九日,中国画展移至列宁格勒(圣彼得堡)的冬宫(艾尔米塔什美术馆)继续举行,盛况空前,使徐悲鸿大受感动。这是俄罗斯土地上举办的第一个中国近代画家的绘画展,而徐悲鸿也是第一次走近俄罗斯。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李玉贞曾在俄罗斯做访问学者多年,她说:“列宁格勒过去是沙皇俄国首都,那里有著名的艾尔米塔什美术馆,陈列世界名画,徐悲鸿先生的画就在这个画馆展览。俄罗斯有丰富的绘画历史,也有一代又一代艺术家,比如说巡回展览画派,像列宾、像苏里柯夫、像克拉姆斯柯依等等。徐悲鸿先生的画受到大家欢迎,被艾尔米塔什博物馆收藏,把他列入世界级绘画大师的行列。”

 

南京师范学院教授谭勇当年是一个求学少年,他看到徐悲鸿在国外的报道,对于这个外国人佩服的大画家大为钦佩,触发了投到徐悲鸿门下的动因。


谭勇说:“我最痛恨上海租界的牌子,有一个写着:‘狗与华人不得入内’。我爱看上海出版的《良友》杂志,有一面彩页介绍徐悲鸿是个画家,在苏联莫斯科大显身手,讲中国画,摊开纸头画马,围满外国人在看,聚精会神。我觉得中国人还是有本事的,徐悲鸿能够在外国人面前,显示我们中国的文化!我就留了个印象,徐悲鸿是这么一个人!”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中国在许多欧洲人的心目中,还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无知形象,徐悲鸿带去的不只是东方绘画,还有中国人的民族自信心。

 

说是拯救一个民族未免过分,但徐悲鸿所作所为让欧洲人耳目一新,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有人曾经问林语堂,学中国画要多久?林语堂说,五千年。

 

这正是徐悲鸿向世界表明的一种骄傲。

 

这些中国画所蕴含的东方曲笔,欧洲人是否真正理解,我们无从考证,也许徐悲鸿本人也不在乎。他的画论曾透露他的追求:“立大德,创大奇,为人类申诉。”

 

一九三四年八月,徐悲鸿夫妇结束第二次欧洲之旅,回到南京。接风洗尘的高潮过去,傅厚岗六号有过短暂安宁。成功的喜悦,似乎给他们的感情带来了转机。

 

然而,徐悲鸿与蒋碧微这一趟横跨欧亚大陆之旅,似乎貌合神离。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美满的夫妇,举止优雅,相伴而行。蒋碧微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夫人,天生丽质,谈吐机智,也给徐悲鸿形象加了分。但这些荣耀毕竟浮于表层,他们的内心裂痕仍在潜动,并没有因此而悄然弥合,反而因艺术趣味与生活观念的矛盾冲突犹甚。若干年后蒋碧微写回忆录,提到重返欧洲的这一次著名画展,虽然徐悲鸿已由一个贫困留学生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艺术家,她仍然不屑一顾,描述徐悲鸿的尽是一些看不顺眼的琐碎细节。她的眼里没有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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