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要指出凡·高个人的遭遇。如果不是对精神体验的渴望及其表现形式的追求,那是什么驱使他走出巴黎的呢?那种锐化了巴黎人智慧的感官魔力已经令他生厌。而现在,他正面对着达到顶峰的魔力,这种魔力摒除了巴黎怀疑主义的所有障碍。这种压倒性的魔力或许最终会更加感官化,但对凡·高来说,却是精神上的;它是所有法国魔力的源泉,是民族的摇篮,它的优雅折磨着他。这里的春天呼唤着诗意,乡村风光中充满着远古的财富,在这里,阳光决定着人们的生与死。这里的人们确实应该穿着古希腊的服饰,因为他们的眼睛就是古老信仰的镜子。凡·高能为这种魔力做些什么呢?一篇库尔贝或者马奈的散文,一种点彩画法的理论,还是一种颜色分析法——所有这些都富含着魔力,非普通人所能触及。 这里还要祝福画家凡·高。因为他只能创作散文,所以他不得不比在他之前的所有人具有更加深入的洞察力。他的眼睛像斧头一样植入每一件物体,植入树木和土地中。他将短暂的空气化为有形的实体,从而创造出同样的魔力。因为所有的事物都是黄色的,他不得不将其描绘成黄色,但是这种描摹可以使你尝到、听到、嗅到,甚至可以触摸到它。他不停地描摹,直到石头生动到可以说话。 阿尔附近的乡间小道,1888 年5 月,凡·高。 于是挣扎就产生了。他已经获得了一种风格。他创造了一种替代描绘形状和形式的速记方法;在创作过程中,他不得不放弃最后一些琐碎的风格。他就像一个受到强盗惊吓而以卧室为堡垒的人那样作画。他将最近的事物作为盾而将下一个作为矛。凡·高的需求丰富了他即席创作的力量。他自我压抑的感觉将所有经验的力量集结起来。他的风格就是他巴黎花卉画、纽南织工和德兰特农民的产物,但他最近的所得——印象派,留下了最深的痕迹。结果类似他早前的作品,正如一个事件类似于使其不朽的史诗。文森特在巴黎或荷兰画的一棵树并不像一棵完整的树,而更像是一个部分,只是相当于它的树皮、树根或树枝。而文森特在阿尔画的树则像是呈现在人脸上的生命力;它的安排如此巧妙以至于倘若它一旦遗漏,你将无法想象如何在它的位置上放上其他东西,正如两眼之间的着重线刚好是鼻子一样。有机功能代替了客观物体。他不再单单画树,而是去画一种成长过程,画树一样的生活;他不单单画花,而是去画一种花开的繁盛。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耐心控制着他的绘画,过去仅仅是描述,而现在变成了一种不朽的凝聚,这种凝聚宣告了一种无与伦比、异常重要的有机联合体的产生。他的树可以产生另外一百个有机体。他画笔的每一笔,如今已经成为果断思维下游刃有余的工具,成为有着自己生命力的实体,而他不懈努力的色调也陡然迸发出光辉和激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