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引言:辛亥革命以降,中国的近代史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与变革,民国时期的中国和她的子民们,都身处于历史的十字路口,面对着复杂的局面和选择。大时局下,思想、文化与艺术呈现出异常繁荣的局面。面对西风东渐下的中西问题、面对帝制崩塌后的政体问题,艺术有着独特而丰富的表现。保守、改良、抑或革命,每个人都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满怀创作激情与救国热情的艺术家们分别走向了古典传统型、古典革新型、中西调和型、西方现代型四个方向,以各自的才华和理想实践着自己的艺术道路。百年后的今天,历史留给我们的是大起大合的史诗、回味无穷的奇闻轶事、当然还有炫如瑰宝的艺术作品。或许是高涨的艺术品市场才让更多的人关注到这些艺术作品的价值,但我们有一个基本的共识,即那个不平凡的时代不仅仅是属于政治的,也是属于艺术的。 1926年9月,国民政府开始北伐战争。不及半年,北伐部队顺利进入上海。作为中国最早的通商口岸, “十里洋场”的繁华和商贸使上海跻身为当时世界第五大城市。政客们看重的是这里东部财团的工商业资本和经济实力。艺术也一样,需要金钱的支持。两年之后,在时任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等人的积极努力下,由国民教育部主办的第一届“全国美展”在上海新普育堂举行。美展原定的揭幕人由于宋美龄身体原因,不能出席,杨杏佛出面邀请熊式辉夫人顾竹筠主持开幕式,1929年4月10日10点整,展览正式开幕。 这是中国历史上首次由政府出面举办并定名为“全国美展”(“全国美展”共举办了三届,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届美展筹备委员会的名誉会长是林森,而名誉副会长是蒋介石和蔡元培)的规模宏大的艺术展览,中外观众近达十万人。展览作品包括书画、雕刻、建筑及工艺美术,还包括金石、摄影;不仅有当代美术,也有古代的及外国的作品参展。其中,引起观众广泛关注的西画作品风貌各异,既有写实的风景和人像,也不乏追随西方现代派画风的作品,并因此引发了美术史上著名的徐悲鸿与徐志摩的“二徐论战”。 1929年,在蔡元培的努力下,举办第一届“民国美展”,这是留法画家方干明于1930年创作的《蔡元培肖像》 “二徐论战”谁更惑 徐悲鸿首先以《惑》为题向全国美展发难,其笔锋直接指向塞尚、马蒂斯、博纳尔,称其为“无耻之作”。紧接着,他愤怒地警告,如果中国政府建美术馆,以三五千元收罗一幅塞尚、马蒂斯等人的作品,为天下老百姓和纳税人想想,未见得就好过买来路货之吗啡海洛因。如果政府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么我徐悲鸿个人,将披发入山,不愿再见此类卑鄙、昏聩、黑暗、堕落也。徐志摩则以《我也“惑”》为题回应徐悲鸿,指出他的批评“过于言重”,就像罗斯金骂魏斯德勒,托尔斯泰否认莎士比亚一样有些“意气用事”。徐志摩以塞尚为例,就他如何进行艰苦的艺术追求,如何被当时的市民诬为野蛮、荒谬、粗暴、胡闹、滑稽、疯癫、妖怪……后来又怎样被青年艺术家拥上了20世纪艺术的宝座,成为一个无冕君王! 但是,万没料在这个时代,在中国尤其是你(徐悲鸿)的见解,尽然和1895年的巴黎市民一样。 徐志摩为什么万没料到,徐悲鸿言辞又何以如此激烈?按理说,此时徐悲鸿刚从国外游学回来还不到两年的时间。作为北洋政府资助的留法学生,24岁的徐悲鸿抵达法国之时,正是西方现代艺术在欧洲各国风起云涌的年代。塞尚现代主义艺术之父的地位已被确立;马蒂斯、毕加索等作为活着的大师,正享受着众人的围捧。巴黎作为现代艺术的漩涡中心,不仅涤荡着无数艺术青年的心境,而且也吸引着全世界的艺术朝拜者。中国继1919年留学生勤工俭学运动之后,巴黎美术学院已成为当时中国留学生的首选学校。与徐悲鸿一样,后来民国艺术界中风云人物如林风眠、潘玉良、吴大羽、颜文樑等都曾在那里学习。 从艺术史的角度看,徐悲鸿的激烈,简直是强词夺理。一个周游西欧,且在西方现代艺术的中心开阔过眼界的人,何以对现代艺术如此敌视?事实上,二徐论战,并不仅仅是两个艺术家或者是文化人的观念相左,他们据理力争的东西,归根结底是一个时代的几种社会思潮之间的争锋。其时大局未定、战乱不断。从辛亥革命以来的中国所面临的问题,在保守派、改革派、革命派三种势力相互激荡之下,传统的制度、文化、思想等方面都产生激烈的变化。艺术作为社会文化现象之一,亦在这些多元思潮的影响之下,形成四种势力:古典传统型、古典革新型、中西调和型、西方现代型。这四种势力此消彼长、暗流涌动。但最终革命的意识取代了创新的愿望,写实主义占据了上风,并统治中国达50年之久,徐悲鸿成中国家喻户晓的人物,但其绘画革命思想,却在康有为那儿就已形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