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十月上海有一个清唱活动,主办方和我商量,因为费用较紧,希望梅先生的伴奏尽量用上海的,我和梅先生商量,尤继舜先生身体不适,不如就请尤老师的学生陈平一,梅先生说先吊吊嗓吧,当晚十二点半就请陈平一到我家,给梅先生吊嗓子,《别姬》、《太真》《宇宙锋》都吊了,梅先生也是在我厅内前后走动,还喜欢不断的腰部运动。道理是一样的。有时候梅先生的学生们到我家来,刚坐完十分钟,就说唱吧,我备了好几位琴师给我的不同调门的梅派伴奏CD,大约有二百段,冷门到《春灯谜》,足够用的了,她们在吊嗓时,我一直叮嘱:“放松,再放松”,用伴奏带吊嗓,可以在过门时说话,请琴师来,说话不礼貌。梅先生说:“基本体态,两肩下垂,两肋拉力,一张一驰,口腔各个器官都能有机地配合,形成胸、鼻、头三个部位的强烈共鸣。”我问:“开内口如何掌握?”梅先生说:“‘开内口’是行话,不单是梅派,其它流派也是一样的,因为以前都是男的,男的张大嘴,当然不好看,青衣要求‘笑不露齿’也有关系。说白了,就是上去时,口腔打开,内开外拢,嘴唇自然收拢,下去时,低音时,双唇微闭,牙不能紧。” 我说:“有一次在思南路有很多人,最后说是‘老将出马’,你父亲双手拿了一只套了银茶套的玻璃杯,给人感觉非常放松,唱《生死恨》,‘奴家……’的‘家’字,真是穿人心肺,直上云霄,和台上不一样,使人难以相信,后来卢文懃先生说‘水亮响膛宽净脆’还真是。” 我说:“你常和我讲,‘用心去唱’,我听你父亲的声音,他首先是通。能把内心深处的情,用声音都表达出来是有条件的,有前提的,有方法和有技巧的,否则‘用心去唱’,她们没有这本钱去表现,你徒弟中,这类情况不是没有。” 所以,会用嗓子,首先要通,音色和嗓子通不是一回事,梅先生在打倒“四人帮”后演《挂帅》,那天中央台要录像,那时候录像不容易,不像现在那么普遍,可是那天他感冒到39.4℃,音色的透明度是打了点折,但是并没有不能唱,外行甚至也听不出来。三大男高音之一的多明戈前几年到上海演出,突然说是感冒唱不了了,退票,我很纳闷,可能就是发声方法上出了问题,感冒不会对嗓子影响,有那么厉害,不会影响到唱不了的地步。嗓子要通,你找到了,它就在你眼前。悟不出道理,尤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作为一个要体现“美”的梅派演员,无疑是痛苦的。 最近,张晶要我去听一位二年级的同学彩排《水殿风来》,张晶教得很好,很沉稳,很规矩,这位同学音色也很好,但发声有压迫感,完了后大家照像,都很高兴,我不敢讲,这位同学发声有问题,不完全通。因她对自己是迷茫的,没有意识到的,我问这位同学,您有没有突然间声音不自如了,她说有,我说一定要找到原因,慢慢地训练那一个部位,不舒服,就练那部位,梅氏父子都是练出来,不勤练不可能,有一个较长的过程。像这样的同学,音质很好,发声解决不了,不对症下药去克服,将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梅先生喜欢汽车,更喜欢汽车音响,这音响除了听音乐外,就是吊嗓子用,开车时,车窗一关,一边开车,一边放伴奏碟,高声唱也很享受,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不防碍任何人,而且可以消除疲劳。 我们有一位唱老生的朋友,在学校就是“科里红”,嗓子一直很好,自然地好,他从来没有去研究自己声音为什么那么好,根本不在乎,可是红过后,他不知不觉中把嗓子给丢了,怎么丢的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自己嗓子怎么练出来的,他根本不清楚或不完全清楚,完全是感性的,所以怎么丢的也不清楚,其实就是因为不清楚,想不丢都难,这样的人在我们前辈里,那么有名的角儿,都会得此病症,这是一定要不断琢磨,多唱、多吊,不断地找位置,巩固阵地,没有胡琴,练念白也一样,可是万万不能丢,丢了就捡不回来了。 卢文懃老师曾经给我一张字片,说是气、音、字练习非常有效的,是用“十三辙”来练的。扎录如下: 风(中东)、催(灰堆)、暑(姑苏)、去(一七)、荷(波梭)、花(发花)、谢(乜斜)、秋(由求),爽(江阳)、云(人长)、高(遥条)、雁(言前)——自(支思)——来(怀来)、俏(遥条)、佳(发花)人(人辰)扭(由求)、捏(乜斜)、出(姑苏)、房(江阳)、来(怀来)东(中东)、西(一七)、南(言前)、北(灰堆)、坐(波梭)。一个字一个字提丹田来念,那路音干了,那路音圆了、分得清,找得准,比较有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