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椅子的靠背

艺术中国 | 时间: 2009-11-26 10:38:29 | 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即便当有些对象跟人丝毫都扯不上干系时,我们也会发现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它们可能会具有何种人的个性。

 

  我们在体察形式、质地、颜色与人类的关联性方面的能力实在是精微莫测,我们能从最简单的形状中解读出一种个性。一条直线令我们想到某个坚定和迟钝之人,一条曲线则显得浮华和镇定,锯齿形的线条则给人以愤怒和困扰感。

 

  就拿两把椅子的靠背来说吧。两者都似乎传达出一种情绪。曲线形靠背讲述的是轻松和好玩,直线形的则显得严肃并富有逻辑。而这两者都跟人的外形扯不上任何干系。虽如此,这两个靠背却抽象地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一条直木通过其自身媒介表现得如同一个稳定、缺乏想象力的人在生活中的举止,而曲线的弯转则——虽说是间接地——跟一个不慌不忙以及花花公子式的灵魂联系在一起。

 

  正因为我们能轻易地将精神的世界与外部的世界,将视觉的世界与感觉的世界联系起来,我们的语言才充满了隐喻。我们可以说某人受到了扭曲或很黑暗,某人柔顺或是生硬。我们可能有铁石心肠或陷入蓝色情绪(忧郁)。我们可以将一个人比作水泥之类的材料或勃艮第红酒一样的颜色,并绝对有把握就此传达出他或她个性中的某些特质。

 

  德国心理学家鲁道夫•安海姆曾要求他的学生只用线条画来描述一个好的婚姻和一个坏的婚姻。虽说倒推回去,我们很难将安海姆的要求跟其后的胡涂乱画对应起来,不过虽不中,亦不远,因为它们在捕捉两种不同夫妻关系的某些特质方面还是做得相当成功,令人印象深刻。在一个案例中,平滑的曲线反映出一对相爱夫妻平和、流畅的关系,而旋转的尖刺状图案则形象地表现出尖刻的口角以及猛力摔上的门扇,感觉宛如亲见。

 

  如果说,仅仅在纸上粗率地画几个线条就能精确而且浑不费力地表达出我们的精神状况,那么整幢建筑的表意能力自然是数倍于此的。贝叶大教堂的尖顶拱门传达的是激情与热烈,而乌尔比诺公爵宫庭院中的圆状拱门代表的则是安详与稳定。正如一个人要经受住人生的各种挑战,公爵宫的拱门同样也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避免了大教堂的外形必定会吸引到的精神危机与情感迸发。

 

  如果我们把安海姆的习题再推进几步,比如要求我们提供出德国历史上两个不同时期的隐喻形象:纳粹政体与民主共和国,而且如果允许我们使用石头、钢铁和玻璃而非铅笔,那就再也没有比阿尔贝特•施佩尔与埃贡•艾尔曼的建筑设计更有说服力的了,这两位建筑师分别为二次大战前后的两次世界博览会设计了德国馆。施佩尔设计的是1937年巴黎博览会的德国馆,采用的是最典型的力量的视觉隐喻:高、大以及阴影。我们都不用看那届德国政府的徽章,就差不多肯定能感受到这个高达五百英尺的新古典主义巨像传达出来的某种威胁、好斗和挑衅的感觉,咄咄逼人。二十一年以及一场世界大战后,埃贡•艾尔曼在为1958年布鲁塞尔世博会设计的德国馆则采用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三位一体的隐喻:水平暗示平静,轻盈隐喻亲切,而透明则唤起民主。

 

  材料和颜色竟是如此意味深长,那么,一幢建筑的立面也就自然可以讲述一个国家该如何统治,其外交政策该取何种原则了。政治以及道德理念完全可以写入窗框和门把手。一块石头基座上的一个抽象的玻璃匣子也能够唱出宁静与文明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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