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书”到“地书”
早在80年代,徐冰就曾手工刻制4000多无法识读的新字,并把这些无人能懂的文字取名为“天书”。这个系列的作品1988年首展后,在国内外艺术界引起轰动,并成为徐冰最为重要、也最为人所知的代表作。从“天书”,到他1994年前后完成的将英文变体为类似中国方块字的“新英文书法”,再到现今的“地书”,徐冰最重要的艺术作品一直是在徐冰在展览现场“写书”。“我的艺术多与文字有关,20年前的‘天书’是一本包括我自己在内世上没有人能读懂的书。现在我用这套‘标识语言’,又写了一本说任何语言的人都能读懂的书,我称它为‘地书’,”徐冰说,“它们的共同之处在于,不管你讲什么语言,也不管你是否受过教育,它们平等地对待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他用“天书”表达自己对现存文字的遗憾;又用“地书”,阐述了“普天同文”的理想。
徐冰告诉记者“地书”的缘起。2003年的一天,他在机场候机时,将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低头时,他注意到包装纸上有五个符号,指引人“将用过的胶状物扔在垃圾桶中”。徐冰马上联想到日常生活中经常碰到的各种符号,比如厕所、笑脸等。他意识到,符号已经成为一种语言,可以做简单的指引,也可以讲一个很长的故事。于是,他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整理世界各地的标识。“这种语言是可以超越地域文化的,甚至与受教育程度无关”。
实际上,早在50年代,联合国就曾经发布过55个通用标识。两年后,又发布了这些标识的使用须知。而在化学、航空等领域,又都有国际通用的标识。“标识一直在发展,”徐冰说,“七八年前,我刚开始做这个作品时,表情符号还没有这么多。Google Map出现之后,表示地点的那个‘小图钉’的符号才流行起来。”
就在不久前,又是在途中,在飞往伦敦的飞机上,徐冰看到洗手间有一个手的形状的标识(警示人们不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扔进马桶),是从Shutterstock 标识网站来的。到了伦敦机场,他重新审视机场的各种标识,发现很多都已经在“地书”中使用过了,是完全一样的设计。但这些书中用到的标识却是他在纽约或西班牙搜集来的,“这说明世界各地的很多标识是统一的”。
今年2月,徐冰的《地书》首先由台湾诚品书店出版,内地版本将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近期推出。“在写这本书之前,我们原本准备了一个中文的‘脚本’,再把它‘翻译’成符号语言,后来发现这种方式行不通,就改为用“符号文字”直接写。”徐冰说,“在台湾版的基础上我们又进行了修改,主要是表达方式方面的修改。因为我发现,这种写作与中文、英文的写作有相似之处,如果非常注意字符之间的关系,就能形成一套语法,经过反复推敲之后,表述可以非常准确,意境可以非常之美。”
现场展示的《地书》
“黑先生”的一天
《地书》的主角是一个叫“黑先生”的都市人,小说叙述了他一天的符号化生活,每个小时是一个章节。早上7点,“黑先生”被闹钟叫醒,洗漱之后换了件衬衫去上班。下楼之后查看交通信息,他决定坐地铁。到了公司,遇到各种各样麻烦事。他还趁老板不在,干了点私活儿
“黑先生”未婚,他妈一直催他找女朋友。“黑先生”通过相亲网站,浏览了很多女孩的资料,最后和一个叫“小兰”的姑娘聊得很投机,两人约定晚上去酒吧坐坐。“黑先生”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他累得不行,但还是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电视新闻里播放着世界各地的新闻,“黑先生”睡着了,做着各种奇异的梦。他梦到自己从天上掉下去,栽到了男厕所的标识上。6点了,他睡不着,开始玩游戏,他在游戏世界中是强者这时,手机响了,是老板打来的,闹钟也响了,他必须去上班。“黑先生”出门,越走越远,回到了一个小点上,就像一个句号。徐冰把这个故事叫作“从点到点”。
对于自己塑造的这个人物,徐冰特别喜欢。他说:“‘黑先生’是个善良的人,有点小个性,生活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他过着这个时代谁都躲不掉的一种标准化的生活,反映了上班族的状态。”
这本书在台湾发布时,徐冰做了一个实验。请志愿者们按照自己的理解将这本书翻译成中文。结果让大家惊喜,信息传达的误差非常小。
有一次,徐冰在飞机上校对内地版的书稿。旁边的人都很好奇,徐冰告诉他们,这是一本是用标识语言写的书。坐在徐冰后面的一名50多岁的男子把书稿拿过去,给他12岁的女儿看,小女孩马上就看懂了。周围所有的人都很惊奇,网络时代,用符号也能写书了。
用标识写作
通过沪申画廊举办的“地书”个展,徐冰想介绍用标识写成的《地书》。动画、概念店和复原的工作室都是为了更直观地呈现创作这本书和这套符号的过程与意义。徐冰还授权一家媒体用三个月的时间连载这本书。
同时,徐冰工作室在做一套带有翻译功能的软件。这个软件里有中文和英文,打入中文或英文时,会归到对应的“标识文字”。标识文字成为不同语言的中间站。目前,这套软件还处于初级阶段,只能进行简单的交流。“这个软件我们做了很多年,它很难进展,计算机的技术很难真正解决翻译问题,就像现有的翻译软件总是不尽人意。标识文字的价值在于可以对应任何语言。而英文对中文、中文对法文等的翻译只能是单向的。”
徐冰工作室还在做一个“字库”,希望别人用“字库”中的标识写作。这个“字库”软件带有编辑功能,又像一种“输入法”,人人都可以用它写故事。“下一个阶段,我们希望它在网络上可以使用,在手机上可以使用,”徐冰说,“一个手机公司希望和我们共同开发,在手机上可以用它发微博、发短信。我想年轻人会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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