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个促使隋建国转型的契机是同年他50的岁生日,他对于生命的期限产生了一种焦虑。他开始回忆、反思自己这几十年来的艺术经历:2005年隋建国在美国旧金山亚洲美术馆举办了超大型的个人展览,几乎囊括了隋建国此前所有代表作品,而这不能不代表着博物馆权威系统对于一个艺术家的认可。与此同时,在2004—2006年期间,中国的艺术品市场获得了井喷式的发展,当然隋建国的作品也在被追捧的行列之内。然而,在这些突如其来的名利面前,隋建国感到的并不是狂喜而是恐慌,他停下脚步把自己过去绘制的草稿图、日记统统地翻看一遍。在这样一个“炒冷饭”的过程中,隋建国坚定了过去那些曾经模糊不清的艺术创意,于是《偏离17.5º》这个作品的方案浮现出来。 《偏离17.5º》是一个始于1992年的作品计划:在1989年一次与好友的十三陵之行,隋建国看到了在政治运动中被打碎后又用水泥修复起来的石碑,并引发了他“年度纪念碑”的方案:他希望做一个用锔子锔起来的碎石碑形象,并用4、50根这样的石碑组成一个大型石柱阵。每年立一块, 直至力所不能及为止,这个计划由于资金的限制在当时被迫搁浅了, 只留下了一堆石膏模型。 2007年,在策展人黄专的推荐下,上海浦江新城接受了隋建国的这一计划,他根据当地城镇建设的地理方位重新规划了一个正南正北的矩阵,这与上海华侨城的布局朝向形成了偏离17.5度的网络坐标,矩阵里的每一个格子的交叉点纵横相隔195米,一共有42个预留点。在网格的交叉点上,艺术家每年选定其中的一个,植入一个长宽各120厘米的铁锈色铸铁方柱,并保持立方体顶面吴淞高程670厘米的绝对水平,最终在城区中形成等高的网状方柱矩阵。(采用上海吴淞口验潮站1871~1900年实测的最低潮位所确定的海面作为基准面,所建立的高程系统称为“吴淞高程系统”,吴淞高程原点为上海国际大厦门前0高度坐标。)植入点的数量随着年数每年递增一个,作品的完成以作者丧失行为能力为止,2007年至今已经立起了5个点。在《偏离17.5º》这个方案中,单体的作品失去了其自身的意义,它们只是见证了时间与空间的存在——地球的南北磁极以及人的生老病死。 如果说《偏离1 7 . 5 º》是艺术家把自我存在(human being)置于公共空间中的一次展示,那么作品《时间的形状》则纯属于艺术家对于身体的一次自我验证。这个作品始于2006年12月25日,隋建国将一根钢丝在油漆中蘸了一下,从此每天他都将坚持重复这一动作,随着时间的延续,油漆球越来越大。即使在这期间隋建国出差在外,他也要让助手或者专门委托一个人来干这件事。作品最严格的规定在于在艺术家生前每一天都要蘸一次,而这一行为随着他的生命停止而停止。在这个作品中只有“时间”是绝对的。张颂仁认为《偏离17.5º》与《时间的形状》是两项至死方休的作品,他在《一个隐蔽的反现代主义者:隋建国与他的退休计划》一文中,将这两件作品的线索与艺术家成长的大历史联系起来,认为艺术家以时间流逝为题,以生命的终结作为一个支点去抑制意识形态对未来的虚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