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人_于海元
库艺术(以下简称“库”):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每年都要去陕北写生,对陕北的偏爱来源于哪里?
段正渠(以下简称“段”):这种偏爱和儿时的生活经历以及生活环境有关。我是在农村出生、长大的,在那里度过我的整个少年时代,和农村、农民有种天然的亲近,没有任何心理距离。加上平时所看的一些文艺作品中(比如文学和绘画)对陕北的渲染与描述,使我对陕北有种懵懂的期待和盲目的向往。1987年春节过后,我和两个朋友一起第一次去了陕北。但到陕北后一开始我几乎是失望的:光秃秃的山,麻木呆滞的人,单调平凡的日子……眼前的景物和想象的距离太大了。在和老乡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之后,才逐渐发现了隐蔽在表象背后的那些活泛和深沉,尤其是寒冷的深夜在窑洞中听酒后的乡亲用嘶哑的嗓门高唱信天游时,我就一下子明白了一直以来冥冥之中我是被什么所迷恋。于是便一遍遍往陕北跑,一跑几十年。后来去的多了,也比较熟悉了,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冲动,但许多记忆变得更醇厚,有些东西换了一种另外的方式吸引你。所以这些年抽空就去陕北走一走,画点画,同时也多增添一些感受。
黄河传说之七 180cm×300cm 布面油画 2010-2012
库:您的创作面貌的不断发展变化与陕北密不可分,陕北为您提供了哪些启发与感悟?
段:去陕北之前,我一直在画着多种不同风格的作品。那时大学虽然毕业了,但还像学生时期那样东碰西撞,除了模仿大师的风格,作品内其实没多少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我第一次去陕北。在陕北,我觉出之前的不对劲,便试着用一些更为单纯、近似素描的表现手法,使画面色彩从浓烈艳丽转为厚重单纯,从片面地追求形式感向挖掘和表现作品内在意味去努力。之后一次次的陕北之行,使我有更多的机会经历种种体验,接触的那些人,经的那些事,听的那些酸曲儿都使我日渐深入地认识和了解陕北,甚至寒夜的灯火,荒原的夜路对我而言也开始变得意味深长。
库:在自然中写生与在画室中作画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段:我画的是农村题材,所以我只能往乡下去。写生是一种传统的创作方式,它能够促使艺术家更深刻地去认识和理解事物,去西北写生对我而言还有着一种特殊意义,不仅仅只是去捕捉和描绘陕北的春夏秋冬、风雨阴晴,而是我有机会在那里和那里的人一起过着那样的生活。这是一种切身的体验,是读书、看图都无法替代的。
室内创作全凭脑子里的那些积累,容易变得苍白和概念,照片又太受局限。我也时常翻看下乡时拍回的照片,对我而言这是一种休息,是一种情景参照和图像记忆,通过这些,可以使唤起与之相关的其他的回忆。可能是创作方法的原因,我一直不大会用照片,一用就会显得僵死——对我而言图片其实已经是另外一种东西了。写生作品便是我的资料素材,我依托它们找到最鲜活生动的记忆,它们的指向性并非明朗清晰,然而它们富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