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小浪,《非宣水墨》系列,130x130cm,2009年 赵:你认为当下的当代艺术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茅:从85到上世纪90年代末,这个过程被误导了。80年代初,中国一些知识分子刚刚读了一点书,接触到一些西方的观念,很快就兴奋起来了,他们想有所担当,但那条大道上不去,有人占着,他们不想让你担当。于是这些知识分子都挤到艺术这个道上来了,初看上去像是借道而行,实际上没有走过去,结果变成了占道,都陷进去了,也把大家都堵在那里了。那个时机正是个兴奋点,一大群有知无知的艺术家还是被呼拥起来了,这些知识分子一人一顶批评家的帽子戴着,充着内行,有人呼应着,变得更加兴奋。虽然一切都是在拟态中进行的,但那个时候人们刚刚经过压抑的年代,容易兴奋和激动,兴奋和激动一下也合情合理,这样在中国土壤上就有了一个貌似文化、艺术运动的场面,场面和效果都很大,甚至可以说巨大。到处是知识分子的爪印,遍地是新名词、新概念及一堆堆“老套的前卫垃圾”,然而历史真的很无情啊,一点面子也没有给,这个场面几乎没有维持多久,很多主义都像跑龙套似的过了一下场,下来以后都慢慢变得时尚化了。可以说,既以荒唐开始必以滑稽结束,最后的结果我们已经看到了,被这些冒牌的批评家哄托起来的艺术明星们都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他们被收编了,一切都让人哑口无言也都合情合理。当然,空气中我们还是听到了一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老实说,这记耳光给人是有生理反应的,比较深刻。头脑不糊涂的人分明都意识到了,中国知识分子、艺术家和现有体制合起来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集体无聊。中国人向西方资本主义学习和借鉴,制造了这么一个荒诞无稽的版本,原有的当代艺术也就顺势搞了另一个版本,这两个初级版本所用材料不同,表面上有一些抵触,但本质上它们是互为照应也互为象征的。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土壤在那里,要孩子,又要娘,却舍不得爹,那就只有多费点时间,多走一些弯路。而历史的修正力量会在一切荒诞无稽的版本中,从原有目标到未来目标之间划一条直线,这条直线之外一切暂存的东西都是要被抛弃的,今天舍不得是历史的局限,到了不得不抛弃的时候,还得乖乖的抛弃。然而中国人好象有的是时间,因为没有正事可做,时间显得多余,大家都稀里糊涂不知其所以然。而作为现有的和后起的当代艺术家,我想不会再糊涂了。艺术家本来就应当特殊一点,可以不和众人一起承担这种时间的代价,没必要嘛,跟着一起没出息,呆啊?而反过来我们又要相信时间,因为只有时间可以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非常狠的人和群体,以及比群体更大的东西,而你再狠你能狠过时间吗?我想说,无论我们经历过什么,我们对未来依然有所期待,也不可避免的要继续忽略掉一些当下的东西,并且通过想象到另一个适宜的空间去,找到内心世界所需要的一切,同时对未有所准备。 赵:你认为理想状态是什么? 茅:还是回到个体的自由和个体的成长这上面来,个体的自由和成长是头等大事。作为一个当代艺术家,首先应该考虑的是获得自由和成长的条件,当然我说的首先是精神和感觉条件,包括生理条件,物质条件是之后的事。你是否受到过艺术的真正启蒙,并且被艺术真正地唤醒过,这些先天的机遇对一个艺术家是很重要的,这关系到自由和成长的质量及其有效性。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有这样一大批具有先天条件和个人气质的当代艺术家出现,艺术的环境就会大不一样,好的和不好的会自然分化,会有不同的造化,以形成区别、对照以及判断。 赵:我个人认为,过去发生过的一切,对更年轻的当代艺术家是有消极影响的,并且这些消极的影响会在很长的时间内持续的存在着,这一点你怎么看? 茅: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它的消极影响肯定还在,这是无疑的。外行批评家的诱导、体制的推拥、鼓动产生新一代明星的方式,对新一代的艺术家有着消极的暗示作用。体制的介入、资本明星的出现,是当下中国当代艺术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其它的问题都是个体的、枝节的。但必须打住,这些我们烦不了,随它去。艺术明星与真正的艺术家是有区别的,你想当明星还是想当真正的艺术家,你从一开始就要想清楚,因为它的承担是不同的。然而事实上你想做什么样的都无可非议,这是你的权利,就像我谈出我的看法是我的权利一样,不妨碍的。 赵:你的作品中有一些道家的和神秘主义的东西。 茅:是的,有一点点,主要是神秘主义的东西。 赵:面对神秘主义时,人内心的情感是会有变化的,但又说不清楚。 茅:神秘主义是恍惚和朦胧的,它在成形时具有排他性,因为我有一种屈服于它而可以忘掉一切的自觉。我非常信任这种东西,愿意跟随着它往前走,我与它又不能靠得太近,因为稍不注意它会跑掉。它的“成形”是缓慢的,而且往往不是我使它成形,而是它自己自然成形的。我试图挽留它,我觉得它也有留下来的意思,我从想象中觉得它应该留下来。我的幸福仍然源于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