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作品的精神价值是不能仅仅依赖图式来直接呈现,而只能从画面体现出的审美内涵和文化品格,引导人们去领悟和认识图式背后所蕴藉的精神价值。那些试图用外在的形式和预设的题材,来直接呈现作品的精神性,实际上往往就会落入图解式和“形式大于内容”的形式主义窠臼。画家只有把自己的审美精神和文化品格有机地渗透到形式语言中去,在构图、色彩、造型、笔触、肌理等方面,更多地融入主观精神因素,突出审美的艺术表现力和视觉冲击力,才能真正体现出作品的当代性的精神价值。从这个意义来说,罗尔纯先生以一个艺术家的文化责任,通过自己的艺术作品将人在世俗社会中对精神生活的追求彰显了出来,将自己的乡土情结和民族精神、时代审美结合起来,真正体现出作品的当代性和时代品格。
英国罗杰•弗莱认为艺术家应该有一种“创造性视觉”。他说:“艺术家一生中重要的事业得以完成,还要通过第四种视觉,我称之为创造性视觉。这种视觉要求彻底与外观的意义和意蕴相分离。自然万花筒般的任何变化,几乎都会在艺术家身上产生这种超然而充满热情的视觉。当艺术家静观某个特殊视阈时,形象与色彩的偶然组合便开始凝结成一种和谐,与线条诸方面的种种关系变得充满了意义。”这种“创造性视觉”的获得,即来源于画家那种发自内心的精神取向。罗尔纯先生的作品之所以能在中国油画发展的进程中具有特殊的意义,其原因之一也正在于他的作品有一种别人所没有的“创造性视觉”,而这正是中国油画所应具备的当代性品质。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起,罗尔纯先生受法国国际艺术城的邀请,开始了他长达二十年的往返于中法之间的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的双向艺术人生轨迹,也为他的艺术创作始终保持鲜活的生命力和不断全方位感受时代气息,让作品体现出新锐的时代特征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油画作为从西方舶来的异质文化,一直有一个与本土文化传统和民族精神相结合的问题,也是当代的许多中国油画家们一直在苦苦探寻解决的重要课题。颜文樑在苏州美专办学之初,即明确提出了“中西合璧,造就人才”的教学方针。林风眠先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也提出了从东方传统入手,探究西方传统;从“洋”着眼,审度“国粹”;“中西调合”,“借洋兴中”的观点。而罗尔纯通过对原汁原味西方油画的学习和理解,和由此产生的对于油画艺术本质的思考,富有创意地从艺术表达语言的层面来探索中国油画的“本土化”和“民族化”,并且有意识地在从西方后印象主义的梵高、高更,野兽派的马蒂斯,表现主义的蒙克、凯尔西纳、诺尔德、郁特里罗、莫迪里阿尼,抽象表现主义的德库宁,新表现主义的巴塞利兹、伊门道夫等作品中广泛吸取养料,博采众家之长,融会贯通,以强化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
所谓“中西合璧”或“中西调合”,其核心和灵魂自然应该是“东方式的审美精神”,这是不言而喻的。这是一种精神引导和文化指向的作用。从顾恺之提出的“以形写神”,到谢赫的“气韵生动”,再到苏轼提倡的文人画的“写意”,这种主张主观表现画家自身的意绪,借物抒情达意的绘画思想,其实中国古已有之,比西方表现主义不知早了多少年。因此“从东方传统入手,探究西方传统”应是切实可行的途径。潘公凯在几年前曾专门著文提出了中国油画“写意性”的命题。他说:“西方艺术的现代发展,抛弃了再现性因素、显性的形式美因素和技艺性因素,而寻求摆脱了物象模拟之后的纯粹化的视觉体验和精神表现,这就与中国画那种追求笔墨与心灵对应的艺术理想有了接近和对话的可能性。”而对此罗尔纯似乎有着比其他油画家更大的优势,他很早就开始自己的中国画创作,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曾举办过中国画个展。罗尔纯的中国画用笔遒劲飞动,着墨沉着泼辣,造型略作夸张,画面气韵生动,充满文人画的写意气息。罗尔纯曾说:“我喜欢国画写意性,用笔的随意性,用最简约的笔触反映大自然的灵动。”颇有意味的是,在他的中国画作品中,又能发挥他在油画创作中的优势,以西画的造型手法融入中国画的笔墨之中,用大面积的墨色和色块直接表现形体,呈现出极具现代感的色彩构成。这种不同画种之间的融会贯通、相辅相成、优势互补式的创作方法,不也是当代绘画创作值得借鉴的范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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