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们再看中国的“画”,它注重的是“意”和“趣”,追求的是内心里的“真性情”,依据的是“理”和“法”,营造的是“画”和“境”。“理”、“意”、“趣”、“法”成了中国画的几个重要部分。这样一来,画学的学习门径也就基本清晰了,要先明画理,再熟悉画法,然后在修人修文的基础上去寻找绘画的意趣。翻看中国的绘画史可以明白,宋元之后的好画家,基本上都是他们那个时代的好文人、好书家、好诗人。学问人品兼善是画好画的基础。学习绘画成了形而上的修持之道。而不是在“术”上讨其“技”。近代将画学改为“美术”实际上是将中国的画学降了格,失道而弃其术了。也难怪近代以来的美术教育不重视立品、立格、修文、修人的教化,而只是在“术”和“技”上歧途艰行。并且,美术学院的招生考试文化课分数可以低到几乎不限的程度,这种悲惨状况自然应归罪于所谓有专业性的“美术”之上了。
那么,我们再看一看近代所谓“美术教育”中教授的“术”吧。中国的画,虽然在魏晋已形成体系,但是在隋唐之前,绘画的语汇系统还不尽完善。基本上还以描法和染法为主干。绘画的理念也重点在“存形莫善于画”、“使民知神奸”、“明劝诫、著升沉”、“成教化、助人伦”这种社会功用方面。所以,在唐代以前中国的人物画最发达,成就了中国的人物画。从画史中也能看到,这一时期中国的一流画家都是人物画家。宋代的李公麟、明代的陈洪绶可以说是收尾的人物画家了,而且其造诣也远不及唐以前的人物画家,在他们那个年代也绝非一流可言。唐以后,中国的人物画就开始衰退没落了。因此可以说,唐之前中国人物画的辉煌是因其社会功用成就的。
五代、宋之后绘画语汇的逐步发展,皴法、擦法、点法、写法等语汇的成熟丰富,山水、花鸟画等绘画题材的广泛拓展,画家自我生命意识的觉醒,金石、书法、诗词等与绘画完美的融合,使中国的画形成了一个非常完善的绘画语汇逻辑系统。画家又多选择了最适合于绘画形式表现的山水、花鸟等题材。画家只需熟练地掌握绘画的语汇,就能具体、准确、畅达、淋漓尽致地表述其个人观念、认识和性情。他们像中国的文人运用文字一样随心所欲的运用着绘画语汇创造绘画。可是,近代以来的所谓美术教育,放弃了中国已有的绘画语汇学习模式,而套用西画的训练方法,从石膏、静物对景作画的状物摹形训练开始企图进入中国绘画的殿堂,那不是缘木求鱼吗?因为学习中国画的初期只需熟练掌握绘画的基础语汇即可,在那些基本语汇中包含着中国画的基础要求和经典样式。它不仅是语汇的学习,也是品格的培养,而并非如西方的古典写实画风那样要看物实对、摹形寻法。
总之,将中国的画学归类为“美术”无疑降低了中国画品格,同时丢掉了中国人对画的基本认识。而近代以来所谓的“美术教育”不仅葬送了中国的画学系统,同时也使国人失去了对画的基本评判和欣赏标准。造成了我们的绝大多数人以为中国的画与西方的画只是材料和工具的不同,而非绘画观念的不一和文化背景的根本差异。近百年来,类似于这样我们习以为常的谬误很多,恳望国人和各领域的专家学者能将其清理一遍,以利于中华文化的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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