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北京艺术会所里的“圈子文化”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4-01-15 22:10:46 | 出版社: 《收藏投资导刊》

在北京西北二环临近地铁的一条胡同中,上班高峰期一过,这里就静地听不到一点环路上嘈杂的喧闹声。如果不是一排正在建筑中的仿古院落,和杂乱堆放在门口的一袋袋水泥和零星木料,不会有人注意到门后正在施工中的那个世界,会和门前提着菜篮、推着自行车的人们的生活有着怎样的不同。

两个月后,这里将建成一家以书画、瓷器为主的艺术会所,不过,即便开张,大门也只为特殊的群体敞开,这个群体就是所谓的“圈子”。

艺术会所里的“官商圈”

这家胡同中的艺术会所占地3000平米,共有两层楼,楼顶还有一个露台,站在露台上,可以看到不远处一座不对外开放寺庙的屋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股东指着另一边的一处建筑群,向记者介绍说,“那里是一些影视界知名人物的居住处”。

地处京城黄金地段,毗邻社交名流而居,独享封闭寺庙的烟火,这个会所每砌上的一块砖头上似乎都都承载着强大的资本和社会关系。记者了解到,这家会所的股东方是三个山西人。其中一个人负责主要的资金投入,一个人负责疏通关系拿到地皮,还有一个人则负责会员的组织和运营。

如果说前两个人构建了这家会所的“身体”,那么第三个人就组织了它的“灵魂”。记者了解到,这个人叫于军(化名),2000年前后来京打拼,曾做过电视媒体人,与各地企业家协会、知名企业家有很熟络的交往,也和各地政府间有往来。于军就是在这样一个人脉网中,准备在会所中编织更大的“圈子”。

于军向记者介绍说,会所还没有开张,就有一些朋友来喝茶,这些人以企业家为主。他理想中想要打造的会所,实际上是一个“家”的放大版。而这个家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怎样让这些企业家“吃”得满意。

他向记者介绍说,“现在吃饭对人来说都是负担,前段时间我一个律师朋友的事务所成立20周年,庆典时对来宾说‘真不好意思,百忙之中让大家来这里吃顿饭’。所以,吃饭要找‘由头’。这个‘由头’就是家宴,是主人亲自下厨为客人做的饭。”于军计划等会所开张后,每天来这里的客人他都亲自下厨,“哪怕我只做了一道菜,其余都是厨师做的,但整桌的饭菜所包含的情感因素就足以让客人觉得与众不同。”

然而这样的家宴并不是这家艺术会所的利润点,因为它对于企业家来说,是完全免费的。但“吃饭”又是一个让人彻底放松的手段。于军说,会所经营要符合了营销六字“交流、交情、交易”。“所以,来这里的人,我要让他们通过吃饭、聊天、喝茶,像家里一样彻底放松,放松到彼此无戒备。因为人们只有通过交流才会产生信任,有了信任才有交情,有了交情,大笔的交易才会产生。”于军说,他的圈子都是四五十岁阅历很深的人,“大家谈生意,不是那么直来直去,而是打着各种心理的暗战。我不会让他们直接买画或者瓷器,但我的会所里到处都挂着字画,每个角落也有瓷器,来的次数多了,有的人就会问,即便不买也起码知道我这里字画、瓷器的价格。有的企业家慢慢会在不断的熏陶中喜欢上了古董字画,他可能没有时间学习,但是一旦有需要的时候,就会想到这里。”

但古董字画的销售,在于军看来,依旧不是自己这个艺术会所最终和最大的盈利点,因为所谓的家宴和古董,都是为了俘获每一位来这里的企业家身后的圈子而设立的“诱饵”。于军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百万富翁的圈子中一定有很多百万富翁或者千万富翁。所以,如果一个百万富翁知道我这个地方,就起码有10个百万富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这里。这10个百万富翁只要有一半来我这里,每个人就又会带来另外10个自己百万富翁的朋友。”于军会所的人脉圈就这样像一张蜘蛛网,以几何倍的增长速率不断扩张。而他就是那只“蜘蛛”,居于中央,控制着网中的每一个节点。

一位深谙这种“圈子”文化的市场分析人士向记者透露说,“圈子”对于生意人来说很重要,圈子越庞大,他所能操作的事情就越多,尤其是在这个圈子中,慢慢有了官员的身影,交易就会显得更加微妙。这位市场人士说,“比如甲企业家想找乙官员‘办点事’,知道乙官员喜欢丙画家画的‘狗’,但是甲既不认识乙,又买不到丙画的‘狗’,而甲乙丙三人都是会所主人的朋友,一旦主人知道甲的需求,他就可以请丙画若干张‘狗’,一并开出高于丙在市场上的作品价格让甲埋单,然后攒个饭局,大家喝茶聊天中成为朋友,乙在收了丙画的‘狗’后就把甲的事情办了,而交易中的四方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位市场人士还介绍说,“还有一种情况,甲企业家在会所选一些古董瓷器,送给乙官员,之后乙官员又将瓷器拿回到会所委托销售,甲企业家高价从会所买回,会所扣除一部分佣金后,将卖得的现金转账给乙官员。”这位人士说,“在这种情况下,古董字画的真假性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艺术会所里的“兴趣圈”

除了“官商圈”,京城还有很多依据会所主人个人兴趣爱好而聚拢的各种“圈子”。

在北海公园琼岛西侧的驼背桥东,有一处乾隆皇帝幼时读书的地方,叫做“一房山”,据说,这里的一座假山是他儿时特别喜欢攀爬的,亲政后,命人在这座山上盖了一座雕梁画栋、飞檐黛瓦的屋舍,并亲自题匾命名为“一房山”。

一年前,三位福建人,将这里变成了寿山石私人会所,并起名为“翰墨金石‘一房山’会馆”(以下简称“一房山”)。和大多数的艺术会所一样,记者探访的时候,在门前丝毫没有看到任何的标识。北海的游人在会所的门前来来往往,不经意就走过了那扇没有熟人便不会轻易打开的大门。它就像一个皇家的小院,在那扇门的开开合合中保持着自己小范围的私密性。

打开门,拾级而上,与其说是一个会所,不如说是一座带有小山的私人花园,这个山丘上,有6000平米的地方被划归到“一房山”中。而那处被乾隆御笔亲题的‘一房山’里面,会所按照皇家起居的布置极尽了所有能想象到的奢华。

主人之一黄开枢是一位高铁的投资者,因为收藏田黄等顶级寿山石而对寿山石欲罢不能。所以,将自己的兴趣转成实业,和两外两个合伙人一起,费劲周折终于在北海公园租下了这6000多平米的地方。

据了解,这里将从今年11月开始,每个月定期举办寿山石的鉴赏活动,黄开枢说,希望通过定期的这些活动,聚集起散落在京城收藏寿山石的圈子,并通过朋友带朋友的方式,将这个圈子不断壮大。

除了寿山石收藏圈,一些崇尚古代文人雅士生活方式的人,也在京西颐和园的一处私密艺术会所悄悄地聚集着。

会心阁

这个叫做“会心阁”的地方,进门处用毛笔在一张红色的纸上写着“私人场所非请莫入”,女主人李慧琳穿着亚麻长卦,闲逸而宁静,丝毫看不出她曾是一位成功的地产商人。她说,自己从小有文人情节,向往恬淡的生活,然而在从商的那段日子中,每天都是酒桌会海,这样持续了十五六年之后,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这时,她开始“习香”,同时,她的一个女儿即将中考,看到其他孩子每天都奔波在各种补习班中,她开始思考,“有一次和朋友吃饭,一桌子的孩子,每个人人手一部ipad在那玩游戏,而且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非常粗暴血腥,七八岁的小人,遇到游戏中的敌人,一边喊着‘杀’,一边使劲按压屏幕。”作为母亲,李慧琳开始想要改变自己和孩子们的生活方式。“我想让孩子在一个很雅的环境中成长”。

所以,和大多数艺术会所不同,李慧琳建立“会心阁”的初衷,更多地是为了两个女儿。“我想让女儿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雅生活。都说中国现在没有贵族,其实中国宋朝以前文人雅士的生活一点都不逊色,是真正的贵族血脉,不是像现在以为背个什么包就有品位了。”李慧琳的大女儿跟父亲学习中医,小女儿喜欢画画。所以,在“会心阁”有为会员设置的女红、书画、书法、古琴、品香等课程,还原了古时女儿闺阁中的生活。而且,会所中所邀请的一些授课书画家,都是李慧琳为小女儿精心挑选的老师,其中有吴悦石、梅墨生等。

李慧琳说,除了让女儿们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她想通过这个场所,影响更多的朋友,特别是那些有孩子的母亲。“因为一个母亲可以影响一个家庭,甚至可以影响三代人。”令李慧琳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只是为了改变自己和女儿们生活的初衷,在创立了一年多的时间之后,她的周围汇集了越来越多的崇尚文人雅士生活的同道之人。在这个看上去与世隔绝的圈子中,有国学大家、有知名书画家、琴师、沉香爱好者等。

李慧琳说,我们从上学时候就开始背诵古诗,但只是为了应付考试,或者抒发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已,从没有觉得这些诗和生活会有什么关系。但有了会所之后,很多朋友发现,通过这种古代文人生活方式的种种体验,诗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我希望这里成为朋友圈子中一个可以让人安静的港湾,一个令人内观的地方。”

与“一房山”和“会心阁”不同,坐落在北总布胡同内的“金色度母”对自己的身份界定显得并不那么清晰。负责人许少军向记者介绍说,“金色度母”有着所有会所的功能,但并不私密,也从来没有对外称为会所。“只要路过想看唐卡的人,我们都会打开展厅让他参观。”但事实是,由于“金色度母”所处的地段本身就在一个隐秘的胡同中,门口也没有任何“金色度母”的牌子,所以,很少有人会因为路过而敲开会所的大门。

“这个地方是文化部批的,本来文化部想做一个中国顶级艺术研究会,每一个门类的艺术给一间房子,唐卡研究会也分得一间,我们觉得不够,一次次申请,后来给的地方足以开出一个展厅。”

“金色度母”展厅中悬挂的唐卡都由中国顶级唐卡师制作完成,展厅的中央是一个讲坛,定期邀请从西藏来的一些活佛在这里讲经说法。展厅尽头隔出一间佛堂,平时由一位西藏喇嘛念经打理,活佛来讲法的时候,就作为活佛的休息室。

而正是由于这个可以听经闻法的地方,聚集了许少军和董事长德央身边很多信仰密宗的朋友,这个圈子里的人,对着佛教圣物唐卡有着虔诚的珍爱。许少军说,一次一个朋友特别喜欢一幅几万元的唐卡,但并没有那么多钱,德央就将唐卡送给了这位朋友。

许少军之所以不能清晰地为“金色度母”界定是否是会所的身份,是因为如果单凭在圈子中销售唐卡,并不能支撑“金色度母”的日常开支。“一幅国家级大师制作的唐卡最多也只有300万元以上,一般也就四五万元人民币。”但又恰恰是因为“会所”的功能,与平时难以接触的一些圈子产生交集,比如,因为一次讲经活动,认识了知名编剧芦苇,之后碰撞出《格萨尔王》、《18罗汉》等影视剧的拍摄项目。

此外,据许少军介绍,“金色度母”还在香港的中国文交所上市,此外他们目前还和景德镇一起开发制作以瓷为媒介的唐卡。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圈子历来就是中国人情网络中的一个个组成细胞,艺术会所只是将这些人脉作为一种资源,有的为利,有的为情,各自绽放。

(文/本刊记者 毕武英 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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