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扇自画像》布上油画-91×64cm-1939年 人们现在提到玉良喜欢用“传奇”二字来形容她。但在我看来,世间哪里有传奇,只有那个饱看了人性恶的孤独之人,在历尽艰难与挣扎之后,懂了“艺术是最高的境界和唯一的出路,只有艺术肯定人、祝福人”(刘小枫)的道理,只将艺术拿来当成精神食粮,好支撑自己活下去。 玉良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国家再返法国后,便将余下的生命全投入在绘画上了。因为她不入法国籍──过去的人总认为入外籍等同于不爱国,也不与画廊签约出售自己的作品──过去的人也认为金钱会玷污艺术的纯洁性,她的生活一直在清苦里徘徊,靠零星卖点小画与朋友的接济过活,住得简陋,吃得简单,穿得随便。可在任何现况下,玉良最多的钱都是拿来买画布与颜料。为了省一省开支,她尽量买最便宜的颜料与画布,画画的时候也尽量画得薄一些。就是这样先天不足的条件,我们今天能拥有的她的作品,竟达四千多件。而她后半生在法国与他国所获得的各项艺术殊荣,包括法国国家金质奖章、法国“自由艺术协会国际沙龙”银质奖、法国文化教育一级勋章、比利时金质奖章……等等奖励是多么沉甸甸。在民国与新中国时期,能得世界这么多殊荣的中国艺术家,大约就只有潘玉良一个人了。 她有多么非凡的艺术才能与坚韧的意志力啊,她祖国的人用猥言与攻击将她远远赶走,想灭了她,她在异国他乡却赢得这么多人的赞赏与敬重,我们是该为自己的阴暗羞愧,还是该服气西方人的高贵与包容度? 玉良晚年生活中的另一个重要的男人,在此我们一定要郑重写到他,纯朴的王守义。王守义(1898-1981)是早年去法国勤工俭学的中国人之一,吃了苦中苦,在巴黎开得有一家中餐厅。这是一个自认文化水平不够,却立誓要将所挣钱财拿来资助到法国留学的中国学子的高尚之人。玉良是再次返回巴黎时认识他的,随后的几十年直至辞世,玉良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在绘画上,净得这个男人的温情相待与鼎力相助。我们今天最终能见到玉良那几千件心血之作,就是王守义妥善保管并与中国方面接洽,出重资运回国内的。玉良的艺术,其实是这个男人用沉默的付出与牺牲而换来。 玉良深懂这个恩义的不易,她曾为王守义做过一尊雕塑。这尊雕塑,玉良至死都放于自己的睡房里。 玉良在心中、在情感上,是始终守着国内的潘赞化的。可此生无论如何思念,她再未有机会与之相聚,也因此再没有与他人结婚。晚年生活得王守义的照顾,虽然从爱情的角度她没有认可这个男人,但也将他放于心里最有分量的那个位置。 他与她,他与她,这两个男人前后恩泽着玉良、扶助着玉良,给予了她世间最厚重的恩德与情义。黑暗的人生,竟也闪耀过这金子般的光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