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知道你也参加过……应该是90年代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卡通一代”的一些活动,但是很快你就脱离了。 答:我是参加过“卡通一代”最初的两次展览。但当我发觉它离开了个人创作而开始有其他一些企图时,我就离开了,从此没有参加过他们的任何活动。毕竟在我看来,对创作方向的选择只是个人的事情。 问:之后你做的东西,好像一直有一个线索,就像刚才谈到的你对身体的理解不再仅仅是外在的非常符号性的东西,你的作品里面一直有一种对物质的解读“癖”,无论是你后来的雕塑还是装置都有这种性格在里面。我觉得这种解读是不是在“仿制”一种带有双引号的科学性? 答:其实我对科学知识了解得很少。有的时候,我更愿意把科学看成是炼金术。“物质”这个词是我一直感兴趣的。其实所有的日常生活物品都有人类文明的痕迹在上边,你没有办法洗掉它,我觉得我在模仿一个科学的语调描述一个物体,或者是模仿透过科学仪器来观察“物质”这样一种角度,我在有意模仿这样一种角度。实际上是我有一种怀疑,我对这样的角度有怀疑。在今天,“科学”差不多成为正确的一个代名词。它成为了一个可以用来打击别人的有力的武器。我觉得把自己变成这样的一个道貌岸然的样子去表述一件事情的时候,有一点像文学,或者是有一点戏剧的效果。 问:在你的作品里面,就像《身体里面的风景》,当时这个作品让很多对艺术不是很了解的人,或是出于一种本能,或是出于一种对身体探求的意识,都对这个作品产生了一种好奇感。它和我所看到的一些概念或者是符号摆在最前面的一些人的作品总有些不一样,它让你觉得一半是科学,一半是艺术。而你在中间只是扮了一个搅局者的角色,这是我的一个理解。后来你还有一个作品在很多地方展示过,你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外在的胫骨》。我觉得今天用这种方式来做作品的艺术家还为数不多。 答:其实在《身体里面的风景》之前,最早在1993年到1997年的时候,做的那批像产品说明书一样的东西,我觉得跟语言学有关。当时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整个从西方来的这套所谓的现代艺术也好,或者是当代艺术也好,其实它给观众带来了一些阅读困境。很多人看不懂,或者是不知道它究竟在说什么。我就想有没有一套有效的语言系统能够类似文字那样进行沟通,像语言一样。那个时候我发现产品的说明书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也体现了对物质的这种观察。比如说我们看到的所有产品说明书,拿到手上,无论你是讲英语的还是讲汉语的,都没有关系,你看产品说明书上的图都能够很准确地接受到那个信息,不会有偏差。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我们是否能够整理一套这样的东西,或者是借助这样的东西,先把一些基本的沟通达成,之后才有可能再去沟通一些比较抽象或复杂的理念和思想。我们把一些复杂的思想先隐藏起来,而把一些基本的东西,比如说吃饭、睡觉或者是更基本的一些动作先沟通完成,所以就有了《鸭•兔》那批作品。但是到了1998年之后,我开始怀疑这样的一个方式,就是说当它能够达到这一点的时候,它似乎又远离了原来最初的视觉艺术的一个最根本的特性,因为它是反视觉的。但视觉艺术之所以成立,还是有它自身的一个起支撑作用的特性存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朝另外一个方向走,我想试着看看视觉的强度,就是视觉对人的冲击的强度究竟能去到哪里。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拍了一些医学方面的照片,凡是能够刺激我的,我都尝试把它拍下来。 问:这种打动是不是因为我们看了这个东西总会……因为身体本身是大家都拥有的,因此你马上会对自身产生一个很直接的想象? 答:我想是这样,所以这样的一个图像很可能跟所有人的这种直接的生理反应连在一起,它不需要解释,甚至不需要你费脑筋去解读,它直接就撞击了你。有一次在深圳,我们在做一个展览研讨会的时候,有一名观众提出一个问题,他说会不会是普通人看了都觉得很刺激,可能医生看了就没感觉?我觉得这样的假设是不成立的,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推理的话,那么妇产科医生回到家里看到他的爱人躺在床上岔开腿的时候他也没有感觉,或者是转身去找橡胶手套什么的,这是很荒谬的。几年前我跟陈侗做过一个对话。他问我为什么要拍那条腿而不去拍天上的云,我回答说,美术馆里的腿总是比医院里的腿更能打动人,而美术馆墙上的云却总是不如天上的那片云让人感动。所以我被自然风景打动时从不拍照,摄影总是把自然风景庸俗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