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圣-雷米疗养院 (2)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1-11-11 15:28:32 | 出版社: 北京大学出版社

 

凡·高坐在屋子里。雪花飘落在铁窗上,越飘越厚,缝隙也越来越小。有时,他会一连六个小时一动不动地坐着。其他人有时会进来看他在做什么,并邀请他参加他们的活动。最后那几周,他几乎把同伴们都忘记了。有时,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有时他们却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和以前一样的面孔。他把椅子拉近一点儿。也许他不该疏远他们。但是,虽然他也相信朋友情意,却忍不住要讨厌他们。甚至比讨厌更严重,他厌恶他们。他忍不住要厌恶他们。这就像是他的精神状况的晴雨表,他觉得如果不厌恶他们,自己就会失去痊愈的希望。只要厌恶的感觉稍稍减轻,他就继续强迫自己去厌恶他们。其实,让他厌恶的不过是他们的存在而已。他们会用一半的时间狼吞虎咽,然后再用另外一半时间来消化食物。他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这个样子?恐怕谁来到这里迟早都会变成这个样子,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变成这个样子。那个长相凶恶却为人随和的看守会一遍又一遍地向你重复这些,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听他的废话。即使避开了其他人,你也离不开疗养院的控制。不过在疾病发作的时候,凡·高只吃一点面包,喝一点水,可以不像同伴那样成为只知道进食的动物,而且他吃得非常少。当然,佩隆医生对此一无所知。佩隆医生的目标就是把所有的病人都养得胖胖的,尤其是那些需要他特别关照的。这里的医生的确称得上称职。除了吃和祷告,他们绝不会引导病人做任何其他事情。那个看守在来到圣- 雷米之前,还在蒙特- 艾维贵斯(Mont-Evergues)疗养院工作过。在那里,病人可以劳动,也没有引导他们祷告的修女。那里还有一个铁匠铺、一个修鞋店和一个木工店。那里每天的收费是二十二苏,还提供衣服。他们会不会认可画画也是工作的一种?不过凡·高觉得如果自己在那儿的话,他会当一个铁匠或者木匠。怎样都比现在的生活好得多。像圣- 雷米这样的疗养院从中世纪就开始有了,真的应该早点拆掉。不过,蒙特- 艾维贵斯疗养院只收容病情比较轻的病人。这倒是值得注意的一点,因为谁也不会把各种工具交给疯子玩耍。想想他们能制造出什么样的桌子和皮靴来!这也正是那位随和的看守的想法。

不过,凡·高想弄清圣-雷米的病人是不是从一开始病情就都很严重。显然,有些人的病情算不上严重,他们只是有一点迟钝,或者大家把他们的情况想象得太严重了,例如他自己就是如此。又或者,他们没有觉得他的状况很严重?

随和的看守笑了。从深层次讲,他的精神比由他负责看管的人的精神好不到哪儿去。凡·高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自己还想从圣- 雷米出去,就绝不能再在这里呆太久。

萨利牧师第二次来看望凡·高时,凡·高直接告诉了他。凡·高坚持说待在这里根本不安全。牧师回答说提奥会完全尊重他的想法,如果他能搬到巴黎附近,提奥会非常开心。提奥可以再给他找一个地方。牧师说他可以随时去,而且提奥有两次在信中也专门提到过此事。

提奥可以称得上是圣徒。他在信中对凡·高说的都是认真的。牧师转述的话也完全不是为了安慰病人才说的。很多人可能会说:“我们明天就让你出去,最迟后天,但你今天一定要好好的。”但提奥如果说了什么,他肯定是认真的。如果情况需要,他甚至会亲自过来。

听到牧师这么说,凡·高很高兴,但他不能太着急。毕竟路途很远,他要面对各种困难,他甚至可能会晕倒在路上。他为什么不就近找个朋友一起住一段时间呢?高更离开阿尔到了阿旺桥之后,不是生活得开心多了吗?也许,他们可以平静地生活在黄房子里?

非常确定的是,他要离开了。不过去哪儿一定要周密考虑。绝对不能太匆忙!也许,等到春天再走会更好,那时北部也比较暖和了。他必须特别坚强地去面对新的环境。

进入冬天之后,凡·高的主要工作是进行摹作,其实早在秋天被关在屋子里时他就已经开始了。他觉得摹作也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虽然如果不是疾病发作,他也不会进行摹作。他喜欢临摹同时代的画家创作的肖像画。就像喜欢创作风景画一样,凡·高也想创作更多的肖像画,甚至想把肖像画创作得更简洁、更深入,想让它们成为将来小孩子学画的画本。他觉得自己画的人物的线条应该像老教堂里的石像那样简洁,但同时又应该是有血有肉、反映时代精神的,不论他们是做什么的,他们的脸上都应该有表情。既然他们的脸上有表情,就应该在画像中展现出来。也许人们对于脸部表情刻画的疑虑应归因于画家本身功力的不足。又或者,人真的已经不再有表情了?如果是这样,艺术也确实无能为力。像 “摇篮曲”(La Berceuse)这样的作品只能作为一个开始,因为它传达的时代精神还不够。应该有更多的画家来继续这项工作,一个人的努力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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