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阿波罗以外,美神类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赫耳墨斯与婴孩狄俄尼索斯》。这是公元前4世纪最伟大的、影响最深远的艺术家普拉克西特列斯的杰作,于19世纪末在奥林匹亚赫拉庙发掘时出土。据考证是大师惟一留传下来的原作珍品。赫耳墨斯是宙斯与迈亚的儿子,众神的使者,亡灵的接引神。他还主管商业、交通和竞技等事宜。他多才多艺,行走如飞,为众神传讯。狄俄尼索斯是希腊神话中的酒神。该雕像是表现神话中赫耳墨斯受宙斯之命,将幼小的狄俄尼索斯带到半神半人宁芙身边抚养,以避免赫拉因忌恨而加害于他的故事。作品刻画了他们在途中休息时的情景。神使靠在树桩上,左手抱着婴孩,右臂已断,也许原来是拿着一串葡萄在逗弄这个小酒神。人物重心落在右脚,左腿微微踮起脚尖,姿态轻松自如。从偏向右方的头部开始直到脚跟,形成了一条自由的曲线。这种线条在5世纪或者在伯罗奔尼撒派的男性人物中是不多出现的。雕像琢磨得非常光滑,从体形的大轮廓到每个局部的转接都非常柔和微妙,使人感到眼前是一个真实的人体存在,可以触摸到富有弹性的肌肤。尤其赫尔墨斯的头部,由于回避了那些具有强烈的转折的块面处理,即使在五官上的体面过渡也非常含蓄,所以在光线的漫反射中产生了一种柔和、神秘的效果。特别是那双眼睛的刻画,被认为是具有梦幻般的,甚至是湿润的效果……典雅优美的特色,完整地体现在赫耳墨斯的身上了。比起奥林匹亚宙斯庙山墙上的阿波罗,他更富于绘画式的自由处理,更多生命灵性的表现;比起雅典巴底隆神庙山墙上的奥林匹亚和伊利索斯,他更富于微妙的思绪和感官的愉悦,具有更多的生命欲求的因素。这是4世纪人们所追求的理想典范。5世纪的奋发激昂过后,自由闲逸的社会心理在这里得到了安息。在雅典考古博物馆中,还藏有一尊在安德罗斯岛发现的《安德罗斯岛的赫耳墨斯》,明显可见是普拉克西特列斯的风格。整个身体以一个“S”形曲线出现,几乎形成了女性般的体态。另外,作为一种时代的好尚,它顽强地左右着人们的审美追求,即使是最强烈的吼叫,在动作上也难以越出本世纪的风范;即使是最对立的风格,有时也能集两者于一身。与普拉克西特列斯截然不同的另一位伟大雕刻家是史珂柏斯。他是巴罗斯岛人,但在希腊许多地方都有他制作的纪念性雕刻作品。史珂柏斯的风格,从精神上到肉体上都表现了一种激越的情绪与紧张的心理。有别于其他希腊作品,他的人物多表现为运动剧烈、扭头屈肢。人物的头圆而短粗,比较注重脸部表情的刻画,常常显得眼窝深陷,凝神露齿,表情忧郁。在所留传的一些战场上的人物以及一些单独的头像上都可以明显见出这种特色。古人称他“将生命注入大理石”,后人赞他“在菲底亚斯和米开朗琪罗之间数百年中无人出其右者”,不愧为古典艺术世界之一怪杰。但是,在一些纪念性的雕像中,仍旧可见4世纪的柔性节制。他们突出力,但又不显粗野;饱含愤懑而又不至放纵;流露忧郁却并不骄矜。甚至显得矛盾的是,支撑着浑厚粗蛮头颅的,往往是一个线型柔美的身躯。藏于大英博物馆的《以弗所的阿耳忒弥斯庙的浮雕柱》,其柱础残件上的雕刻,被确认为史珂柏斯的真迹。其中男性裸体形象,在表情、肌肉刻画和人体比例上很有史珂柏斯的特色,但在整体姿态的大线条上显然与这种心理情绪相悖。尤其两只手的动作以及所披披风的褶纹,都具有一种优雅的趣味。梵蒂冈美术馆所藏的《梅利格尔》,被认为是史珂柏斯原作的摹品。梅利格尔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他曾参加捕猎加来顿的一头野猪的活动,作品就是表现他这一功绩。他身旁的怪兽就是那头凶猛的野猪。人物的头部与史珂柏斯的其他留传下来的作品风格是很吻合的。此外,与以弗所的阿耳忒弥斯庙浮雕柱中的那个男性裸体形象相仿,身体也出现一条颇为优美的曲线。而且也是一只手轻轻搁在身后,另一只手向前,再加上富于装饰性的披风褶纹。同样是对英雄的表现,但这里与赫拉克勒斯的形式就大不相同了。还有一座战神阿瑞斯的雕像,即藏于罗马的特尔美博物馆的《路德维希的阿瑞斯》,据推测也可能是史珂柏斯原作的摹品。人物健壮,但是以一种松弛的形态出现。他坐在那里休息,顽皮的厄洛斯还在他脚下玩耍。完全是一幅生活中的图景。真犹如一个美男了、或者一个年轻的父亲,在劳作之余的小憩。他双手搭在竖起的膝上,姿态优美。只是头部、颈项仍旧是那种粗短的造型,表情深沉,显出了一种与外在形式之间的矛盾。在丰富的4世纪艺术中,还有许多类似的优美之作,它们往往综合了各家的特色,至使后人难以考证它们究竟出自谁人之手。如现藏雅典考古博物馆的一座青铜《马拉松青年像》,右臂向上高举,左手向前平伸,眼睛顺着左手方向凝视。头部的造型和五官、表情等看得出是史珂柏斯的风格,但颀长的体形,优美的曲线又很像普拉克西特列斯的赫耳墨斯……希腊古典文明时代的雕刻,在神的世界中为人类理想的美做出了规范。但与此同时,人们又在打破这个规范,不断寻求更新的满足。也许,这风格上的矛盾并存,正是那个时代的心理矛盾的反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