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依循展览路线作一个先期导览式的个人解说之后,或许还有必要重新揣摩一些奇特之处,一些看似悖论的地方,譬如货架——它作为实物出现在第一部分的《风化》之中,而且,也构成了冰箱这个形像的内在结构,在有关冰箱的那些绘画之中,冰箱分层搁放食物的内景显然是李青描绘的重点之一,同样,在那组双联作《大家来找茬•衣店》中,货架亦占据着远景中的大块面积,只不过它的形状稍稍有异,可以说,货架一直贯穿在整个展览的创作形态中……这意味着什么呢?首先,消费社会中展示物品的典型方式,或者说,这也是如李青这样出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年轻的中国人接触物的典型方式,农业社会的背景已经进一步远去,从大自然中进行收获的景象或许只在旅行途中得以一瞥,谷物、水果或棉纺品是经过加工和包装的转换之后,出现在货架之上的,这或许可以解释货架的形式为什么高频率地出现在这个探讨“物”的展览上:对他来说,货架已经构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对于物的记忆形式;其次,货架作为一种秩序化的高度体现,恰好与展览的主题“飘零”构成了张力,它的形式感也可以充当起现代社会空间结构的隐喻,这种隐喻的潜能已经在《黑色群像》之中得以巧妙地发挥,同样,它在展览前两个部分的存在也强化了第三部分的“飞絮”所带来的反差效果。 另一个在我看来多少具有悖谬感的事情,那就是他的个人语言越是在强调对于物质的存在感的描绘,也就越是在反衬物质感的虚幻。卡尔维诺,那位意大利作家曾经区分过两种对立的、互相竞争的语言倾向:“一种倾向致力于把语言变为一种像云朵一样,或者说得更好一点,像纤细的尘埃一样,或者说得再好一点,磁场中磁力线一样盘旋于物外的某种毫无重量的因素。另外一种倾向则致力于给予语言以沉重感、密度和事物、躯体和感受的具体性。” (2) 显然,李青选择了后者,而不是像抽象主义艺术家那样以“磁力线一样盘旋于物外”的轻,也不是像里希特那样以虚焦将“语言变为一种像云朵”的方式来对应他的主题,并且,至少是在这次展览的那几幅出色的绘画作品中,获得了令人惊讶的效果,这也许可以从根本上归结为,一种出自东方的“空观”美学传统的主体性情感向客体的成功渗透。 2010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