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吴冠中自国立艺专毕业,在重庆某小学做代课教师,后在重庆大学建筑系任教。1943年,吴冠中与重庆女子师范学生朱碧琴由相识而相爱。1946年7月,吴冠中考取“中法交换留学”公费,是年冬,与朱碧琴在南京励志社举行婚礼。1947年,吴冠中赴法国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留学,其时朱碧琴怀孕,留在国内。在巴黎,吴冠中师从法兰西学院院士苏弗尔皮,与潘玉良、熊秉明、赵无极多有交往。 李怀宇 你在国立艺专的时候已经对法国的艺术很喜欢了? 吴冠中 很喜欢。为什么呢?因为林风眠、吴大羽他们都是法国来的,图书馆的画册通通是法国来的,所以当时我们说:“我们是法国艺术学院的分校。”(笑)我到了法国以后,并不觉得新鲜,因为本来学的就是这些,学得很顺,没有觉得差距很大。我在国立艺专是学法文的。 李怀宇 你去法国留学时,同去的有熊秉明? 吴冠中 熊秉明跟我一起去的,我们同一班考试。他是西南联大哲学系毕业,到了巴黎之后,他很喜欢美术。他是熊庆来的儿子,熊家的墓在云南,熊秉明的墓好像也要搬到云南去。 李怀宇 在法国时看到的艺术跟原来在国立艺专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 吴冠中 基本上一样。不同的是在国立艺专看印刷品,到巴黎看真迹。在国内大部分印刷品都看过,现在是看原作了。我到巴黎,三天之内,先把主要的博物馆看一遍(笑)。 李怀宇 当时巴黎已经是欧洲艺术的中心了? 吴冠中 是的,抽象派已经抬头了。那时候,法国人瞧不起美国,因为美国的东西都是从法国去的。我的同学中有很多美国人,拿着照相机,很神气,但是学习不行。现在美国艺术恐怕好一点,我在法国的时候,美国艺术根本就没有地位。 李怀宇 后来你换了一个好老师——苏弗尔皮教授? 吴冠中 对。我在国内的时候,觉得应该从基本功学起,于是到了巴黎就先学学院派的东西。学了一年以后,我觉得什么都没有学到,因为那套东西陈旧得不得了。法国也是这样,老的教授都不太行。我就换了一个老师苏弗尔皮,这个老师我很满意,他是法兰西学院的院士。跟他上课,他的几个观点使我很惊讶,他说:艺术有两路,一路是小路艺术,使眼睛舒服,大路艺术是感动心灵,不仅好看,而且震撼心魂。现在的画家都是觉得怎么样好看,他讲这话是了不起的。他区别作品,一种是美,一种是漂亮,我们习惯说:“很美!很漂亮!”他认为美与漂亮不是一码事,漂亮是表面的,小白脸啊,搽了口红啊,是漂亮,不是美。美是构成,整个结构美。而且他的画也很好,气魄很大!跟他在一起,很有好处,他每一次讲话,都指出你的要害,他一看你的画:“漂亮啊!”这是贬义的话。他教的不是方法,而是观点,在观点上启发。比方说有一次,有一个女模特,个子比较高,上身比较长,头比较小,坐在那里,他问学生:“你们看对象是什么感觉?”学生都说不出来。他说:“我看是巴黎圣母院!”(笑)他这种启发给人很大影响。 李怀宇 你还寄了一部分公费回到家里? 吴冠中 对。因为家里很穷,尽量寄一点钱回来,想办法把钱夹在明信片里,挂号寄回来。我去法国的时候,我太太怀孕,回来时孩子已生出来了。 李怀宇 在法国时跟赵无极交往多吗? 吴冠中 交往多。他有才华,我们在杭州时就是同学。赵无极的情况不一样,他是花花公子,有钱,很爱交际。他们夫妻两个一块儿去,这在当时是不可能的,因为当时出国考试非常严格,像考状元一样。后来网开一面,自费考试。赵无极的父亲有钱,帮过陈立夫的忙,所以赵无极夫妻两个出来是陈立夫帮的忙。离婚以后,他后来娶了一个香港的电影演员。 李怀宇 听说赵无极最新的太太是法国的文化部部长,是真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