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戈:其实这个同学提的问题我一晚上都在讲,我们一个艺术家,一个活生生的人,你面临的这个世界的变化,你怎么能够用绘画这个形式建立这样一种现实关系,包括你要影响现实。我们不是被动地表达现实,我们要影响现实。这里很强烈的,我们这个主体,我一直是对人性有比较高的渴望的人,我一直觉得人是很高贵的事物,但是我的理想主义到现实的时候会发生激烈的冲突,我能看到人的不足,他的弱点,也包括我们社会在变化里往往暴露出很多困难和问题,这个时候恰恰是优秀艺术家的战场,大家要在这里头捕捉到这种情感,《敏感者》在当时是没有的,画坛上没有这样的画,也不熟悉,但是你要有一种能力,抓住一种正在发生的情感。
我们不能总是跟着别人后面,比如说现在画坛上都有这样的情感了,然后我跟着他后面也画相似的情感,那么你就落后了,你一定要在情感上是前卫的,什么是前卫?正在发生的情感。你捕捉这种情感。如果你的艺术形式不够敏感,你要使它敏感起来。你看我进入表现主义的时期,恰恰是这个时期,这个时期如果中国社会没有提出那些问题,也可能我就是一个古典主义的画家,非常有这种可能。但是这个社会尖锐变化的时候,我必须有一种更强的艺术形式。所以艺术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社会,就是现实,你一定跟现实发生关系,另外不同的人跟这个现实发生的关系是不同的,会产生不同的艺术家,不同的艺术的结果,包括不同的艺术风格,这是我今天讲过的核心。我们一个青年艺术家,当我面对现实的时候,我们的艺术是怎么形成的呢?不是你怎么理想地捏造一个艺术,你一直是跟现实发生关系的,这个现实一个是社会,你周围的世界,还有是你的内心世界,他们的关系有时候是相通的,有时候是对立的,有时候是矛盾的,有时候是痛苦的,有时候有作用力有时候反作用力,恰恰把这些过程反映出来以后,他就告诉你一个人性的伟大的过程,一个经历。
最后,一个艺术在这个过程里,你告诉未来的人,这个时代,这个人,或者他的社会给艺术凝结的结果是这样的,如果换一个时代,是另外一个样子。这样一个艺术家的价值,你可以跟很遥远时代的人沟通,你把这个艺术形成以后,等于你给未来的馈赠。比如说希腊时代,那个情感我们现在永远做不到的,那是单纯,就是给我们未来的馈赠,他那个时候经历过那么纯粹的情感,没有杂质的,非常安详的情感,这就是我们艺术家的作品。
提问:我非常欣赏您早期的作品,我看到很多现代的油画里缺少这种东西,我认为您以后可以做得更棒。(笑)至于您画的那些肖像,相对脱离现实的那些东西,我觉得给我的感受有点弱一些,我看到其他的画家也在画类似的东西,表达一些相似的情感,您回答那些同学的问题都在说,人面对现实面对自己内心的协调关系,我非常希望从您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就是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非常纷乱的时代,但是理想主义这个东西是一定要坚持的,但是同时我们需要把内心张开,去敏感地感受现实,而不是仅仅关注非常物质化的现实,而是从始至终的,虽然说在形式上是有变化的,但是现实给你一些东西,你反馈上是有变化的,但是作为您一个艺术家,从始至终的理想主义的东西是没变的,虽然我没有古希腊的情感,但是我一辈子都在追求那种东西,都在追求蒙古人的、马头琴的那种东西。
朝戈:这不是问题,我会听从你的建议。(笑)
提问: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处理我去张开心面对现实?
朝戈:我跟你说一些体会,你的日常生活是这样。我们日常的人是想办法快乐,把一些负担扬弃了,什么都不想,很舒服就行了。但是我们一个有思想的人,有价值判断的人,情况就不一样了。另外,你要有自我的感觉,就是你是做什么的。比如有些人是很单纯的,我就是做一件事情对别人有帮助,或者我会挣钱,我觉得可以了。但是我们知识分子,或者艺术家实际上是非常复杂的对待这个世界的人,多了一些东西,他的情感是很多的。人的情感多了以后,在我们这个时代就不太舒服,我们这个时代刺激很强,你有时候没有办法很安静地睡觉,一会儿很不安了,一会儿很愤怒了,一会儿驾驭情感很困难。但是绘画往往给你一个很好的帮助,它使你的情感拥有一个出口。比如说歌德写《少年维特的烦恼》,他是没有办法解脱了,他写了一部小说,然后解脱了,这个小说给了一个他的感情的外移。我们的艺术的创作跟艺术家的关系是有这样的关系在里面,为什么艺术没法解脱,他创作就解脱了,这是我们一个类型的人,他必须依靠于把自己的情感注入一个艺术形式的时候,他自己获得了解脱,也包括他具有了某种意义。
提问:您谈到了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您对社会总体价值的判断。然后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您谈到了自身绘画感情的理解。我想知道,您对当下社会价值的判断是什么,社会的感受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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