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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京,瞿广慈专访:艺术市场改变了什么?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0-12-15 21:15:15 | 文章来源: 艺术国际

主持人:一天之中像你们这样的职业艺术家工作时间怎么安排?

向京:我比较简单,因为我就像时钟一样每天特别固定,作息时间很标准,每天早上六点半起来遛狗,收拾差不多,八点半到工作室,一直干到中午十二点,回家吃中午饭,休息到两点半到工作室干到差不多六点半再回家吃饭。

如果有时候连续做大批量作品的时候,晚上会再去一趟,到十点半回家睡觉,非常准时,以至于我的助手会根据我的作息时间基本上知道,他(瞿广慈)就比较复杂。

瞿广慈:我是属于比较有规律的混乱,现在已经不当老师了,我觉得头一年我从大学里退出来之后,我觉得干得时间比较多,跟她差不多。

有一阵我还跟着她,我按照你的节奏试一下,我发现跟不上,太累了,她的工作时间和量太大了。

主持人:每天超过八个小时以上?

瞿广慈:那时候肯定是。原来在我研究生毕业之后回到上海之后头一年,我们俩都在大学当老师的时候。

记得第一年的时候我们俩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候,有一年休息了大年初一的上午,下午就开始工作了。

2000年,那时候学校给我们一个车库当工作室,我们俩特别激动,年前把那个房间弄了一下,我们年初一下午就开始工作了,那年几乎没有休息,上午有课,下午就开始工作,晚上还在那里做。

那时候家基本上就是一个旅馆,后来我在学校里当了领导管了更多的项目,逐步把自己锻炼成随时调节进入创作状态的人。

从大学出来之后基本上变得非常随性,什么时候醒来就看看报纸。

因为我们中午都要回家吃饭、休息,中午十二点假如吃饭的话,我到十点半才到工作室,很多人觉得上午就不用去了,但是养成习惯了觉得非要去。

到了那里一个半小时马上能进入工作状态,这就是我当时在学校里当领导、老师养成的一种能力。

上两节课中间15分钟打开一个脸、一个手就开始做了,但是我觉得从去年到今年这段时间更紧张。

因为我更多的时间往返于北京和上海两个地方。

主持人:在念书时工作状态是什么样的呢?

瞿广慈:我们俩是属于比较勤奋的学生,基本上都在工作室待着。

我在读本科的时候是住在工作室的,当时工作室外面有两个小房间,其中一个小房间被我霸占了,里面有一张床,晚上熄灯完后我就在工作室睡觉了,到了研究生的时候,基本上也是这种状况,没住在宿舍里头,每天上午、下午、晚上这样。

向京的时间始终特别有规律,好象有时钟能够控制她。

主持人:什么原因促使您可以工作那么长时间?

向京:我肯定是一个很无聊的人,我觉得确实是这样,面对现实生活来说,他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人,我们俩从性格上来说相反,而且包括朋友,他的朋友非常多,他的朋友变成我们俩共同的朋友,经常是我的朋友变成他的朋友,大家觉得他非常好玩,我非常不好玩。

有一次一个朋友跟我在一起待了一个星期之后(出国在一起住),发现我这个人是非常无聊的,我想原来是这样。

至少面对很多生活的时候我是很单调的人,我愿意把更多精力和自己的能量放在一件事情上,而且持续不断地有这样工作的延续性,这可能是我活着有价值感的方式。

瞿广慈:尤永说抽点时间和我们聊天,我们开车的时候就说这样的事。

他说他好多的朋友觉得更喜欢跟我在一起玩,她觉得怎么是这样的,尤永说有可能大家觉得不好意思浪费你的时间,你总是一个很高端的人,你始终在工作,别人想一旦跟你谈一些相对比较无聊、世俗生活的事会觉得不好意思,广慈比较随和,大家都觉得他比较好玩,大家愿意和他玩,比较愿意浪费他的时间。

主持人:比较能深入到你的生活中去。

瞿广慈:我的兴趣点比较广泛,包括我的作品涉及到更加社会一点、外相化一点。

有时候并不是需要内心平静的环境,更多要生活的截面是比较大的,尤永觉得说我挺嫉妒你们艺术家的,你在上海创作,到北京跟人聊天交往又能获取养分,我现在必须得写点东西就像你们创作一样,我说这个想法挺好的。

主持人:我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接触到学院的学生?您原来是当老师的。

瞿广慈:我和向京都是到上师大当老师的,我们俩共同成立了一个专业。昨天院长还给我打电话,我们走了年轻的老师上来之后,没有我们这种中等级别的老师,这个专业要取消了,要我帮着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老师),我自己想说的,其实一晃我们从年轻老师到中年了,从一个学生转成在大学当老师的时候属于半职业的老师,最后转成职业老师。

学生基本还是一种业余状态,或者学生的职业是学习,正在积攒技术和知识的阶段。但是这个阶段因为在中国的学院里头,我觉得大凡存在的是半生半熟的艺术家,他没有经历过真正市场的洗练。如果说真的是把他们扔到体制当中的话,能不能真的是依靠自己的艺术活下来,现在还没有成为一个定论。所以更多实际上教给学生的是他职业里所积攒的经验,时间长了这种知识和经验远远不够。

尤其在我们读书的那个时代里,我很强烈感觉到社会发展快,视觉经验越来越丰富突破了我们的想象,实际上在这一块要比专业的学校靠前了,我的意识,包括作为学生,在一个艺术院校里真的要成为职业艺术家的话,要教他们如何经营自己、如何和市场打交道。这些学院里都教不了。

这些老师本身和市场是脱节的,但是我觉得如果说它是脱节的,同时还需要让学生服你,用的一些方式会偏向另外一块,我总是觉得学生实际上是挺难在这样的环境里头真正强大起来,真正长好,总归是有点怪怪的。或许这个学生在某方面特别有才华,最后没法被固定下来,灵感很多,我们考学机制尽管是非常不好,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年轻人的资源淹没在考学机制里面,其实还是有很多人才在里面。

如果真的是能够碰到比较好的老师的话,或许这个学生就有机会出头,但是这里面包含的东西特别多。我们俩是运气特别好的,我们读书是在中央美院,那个时候碰上了比较好的老师,我们本来是要留在中央美院,没有留成,把我们甩到原来等级殿堂之外,被北京和中央美院抛弃出去,我们在旷野里面发现这块东西是另外一个土壤,慢慢也长大了。

我觉得还是要感谢当时在中央美院所掌握的一些东西,至少是技术,这个阶段的时候,我们这个年龄段的有些学生还是掌握了很好的技术,首先从技术方面讲出去还是比较强的,也是因为离开体制之后,有了给自己反省的机会,或者我们比较快的被市场发现,早早进入市场。

我们俩还是比较幸运的,我们在大学里面当老师,当到一定程度觉得大学的确不能这样待下去了,下决心出去了。

主持人:可以自主地选择,很主动地去选择?

瞿广慈:差不多是这样,你可以说“NO”,这就是强大,还要想将来的退休金怎么办那就不行了。

主持人:您刚才说对于技术,中央美院的学生,特别像您这个年代的,往前考学您考多长时间(中央美院)?

瞿广慈:我们俩属于科班出身,我是浙江美院附中,她是中央美院附中。

她考附中一年就考上了,我考附中考了两年,之后我就特别顺利,我考大学、研究生就考上了,我摸到了考学的门槛,不管考本科、研究生都知道怎么考,毕业创作怎么做,我是比较能揣摩,可能是我丰富的性格,我可能会比较揣摩这些东西。

我觉得向京考大学的时候不太顺利,跟她内心比较特别有关系,或者有一种限制性。

我觉得如果真正从本科学生转向有特色的艺术家来说,我觉得她转得更加顺利一点。

主持人:从哪个角度讲?

瞿广慈:她读本科的时候做的很多东西已经非常好了。

向京:我觉得应该把教育和作为艺术家分开来说,教育是比较大的话题,其实在中国不好说,因为我觉得制度本身有问题,如果从理想的角度去讲教育的话,说来话长,另外找个时间多找些人仔细谈。

如果说怎么成为一个艺术家的角度来讲,从我们俩人生的经历来说不管怎么样,不管他附中考了几年,我大学考了几年,都是相对比较顺利的,我们的顺利还在于我们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大的时代背景不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所以我觉得我们肯定是幸运儿,在我们做这么长时间的学生,和这么几年老师的经验综合来看的话,可以看出来在中国真的很特别,中国大部分的艺术家都是从学院出来的,在国外都是很特别的。

主持人:你们和国外的艺术家接触过吗?

向京:一些著名艺术家都不是从学校出来的,甚至有些经历复杂干过很多事情。

为什么我们说很幸运是在北京读的书,我只能说北京这个城市虽然生活很不方便,但它真的是一个特别适合学习的地方。

我只有在上海待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在北京生活多么不方便。

主持人:比如哪些方面呢?

向京:比方说城市太大了,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买个东西都很难在附近找到,总要走一段距离。

瞿广慈:上海市区的话基本上是可以步行的,北京根本不可能考虑步行。

北京过去的胡同老年人走几步很方便,我在想现在北京肯定适合年轻人在这里发展,有抱负、有野心的人在这里。

向京说得就是这种物质的来之不易,人更多可能会去考虑一些其他的东西。

主持人:为什么工作室会选择在上海?据听说在北京也有工作室?

瞿广慈:因为向京本身是北京人,我的二十岁到三十岁在北京(应该是最好的年华)。因为我是上海人,当时因为北京留校各方面不顺利,家里希望我回上海,那时候向京和我一块回去并且结了婚。

主持人:大概什么时间?

瞿广慈:99年,我是在这儿(北京)读的研究生,经历了中央美院从校尉胡同搬到这里(北京电子器件二厂)的过程,曾经在这里操场上打球,这里是阶梯教室,下面是钱绍武和于凡的工作室。

我觉得去了上海十年之后,实际上当时对我们来说不是很强烈的感觉,以前我们读本科、研究生的时候,始终是在相对平静的环境里,到了那儿之后基本上是当老师,基本上是从学院到学院,无非就是感觉一脉相承地想自己解决自己,等到你不作为一个学生之后必须要扔掉学生学习的拐杖之后怎么做,必须要去一个新的世界,孕育出一个新的东西搁在那里,这个过程是比较漫长和艰难的。

向京经历了从青春期的一个女生做作品变成一个成熟的艺术家,继而是一个关注度很高雕塑家的时候,她必须要拿出跟她自己认识世界相匹配的深刻度的作品。

这几年因为单纯的环境,也给了我们非常好的时间去搞这些东西。

以至于我觉得这也是比较幸运的,假如那几年在北京的话就被这股潮流冲垮了,自己的根基其实还不太稳健,焦躁和狂热有可能会对我们的创作状态有影响,我觉得我们还是挺幸运的。

主持人:向京老师怎么看上海?

向京:我肯定是不喜欢了,我觉得我不喜欢是正常的,我是北京人,上海和北京这两个城市气质上差别特别大。

我是北京的气质养大的,到上海百般不适应,开始的时候天气不适应,老下雨,冬天潮湿发霉,那个地方气质太阴了。

我觉得还是水土不服,自己和这个城市衔接不上。

第二个不适应就是语言不适应,我在上海性格大变,变得比较内向,突然失掉自己的语言,原来在北京随便说开玩笑什么的。到上海别人开玩笑我听不懂,自己开玩笑别人听着也不逗,语境突然丢失了,从客观原因我可能有很漫长的痛苦适应过程。

现在从生活角度我更习惯上海,上海有很舒服的家,适应它的生活也挺容易的,物质基础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因为人更容易习惯舒服。但是我觉得即便我们情况已经很好了,住的情况很好,我和那个城市还是冲突的,好象是骨子里面的东西。

瞿广慈:物质问题解决了还是需要精神层面的。

向京:好象始终有精神问题。

主持人:上海有更多的朋友吗?

向京:也交了很多新的朋友,交友方式也会不一样。朋友在哪里都一样,只要开心就好,包括离杭州很近,他在杭州也有很多同学。他就是一个蝙蝠,这种感觉蛮好的。我觉得这种东西就好象只有在人移动之后再回去看,原来那个点和你看现在这个点才会有一个对照,你会有一个判断和认识,不管是对北京,还是对上海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另外其实你对自己也有一个认识,比方说自己内心放在这个地方、那个地方,这种不适应会存在你的自我意识感。

我觉得这几年对我来说在创作上是非常重要的沉淀过程。

主持人:从哪年开始?

向京:99年到现在,创作的最高峰,经历的最重要的成长期都是在这十年完成的。

有这么一个相对比较平静,比较被孤立的生活状态,我自己的人格也比较平稳地过渡过来了。

对我来说尽管不喜欢上海这个城市,肯定是我成长中非常重要的关键点。

我在北京成长的阶段也是盛开的,充满了最美好的记忆我最好的年华在这儿,假设我一直留在北京的话,我一定是一个更加狭隘和任性的人,我在上海的经历让我人格更完整了,对待很多东西会很成熟,看东西会很多面,就像站在对面老是从这面看,有一天突然站在背面看会看到更多角度理解更多。

瞿广慈:更有层次感、厚重感。

向京:包括有做老师的经验,从体制内到体制外,因为我这个人对体制很排斥。有些男性的这种经历和学院情节要比我重得多,我始终愿意保持比较独立的状态,他在体制中挣扎的东西可能会更多一点,上海又是一个体制感很强的地方,要比北京强很多,尤其文化上很多事情都是由一个体制内的状态去实现的,在上海会强烈感觉到体制的笼罩,你会对体制的东西有更多的认识。

瞿广慈:向京肯定跟我不太一样,我的生存能力更强一些。我十六岁就离开上海去杭州读书了,我同学基本上都是外地人,上海人只有我一个,不可能说上海话,我的思维就是普通话的思维。

后来又跑到北京去念书,感觉这种体验很强烈,一下子给了我双重体验之后,我的体验会很丰富。那个时候我和她说,一个人假如读书、生长、生活、嫁人、生儿育女都是在这个城市,这个人是不会有出息的。当然也成就了她,我相信她在上海那段时间肯定是更加孤独和我的体验不一样,至少我在学校里头,我们一块开会,大家都说上海话,我也跟着说两句,想象一下假如她坐在旁边肯定会觉得我和这些人离得太远了。

向京:原来生活的地方在北京,等于在北京生长,这种优越感是天然的,又是中央美院附中、中央美院,觉得自己是根红苗正特别优秀。当你到哪儿突然发现怎么我也变成边缘了,体会到了弱势群体的感觉。

瞿广慈:我觉得所有的艺术家有强烈的愿望,看完作品做完之后是什么样子,这样的愿望迫使自己不断往前走,为什么说能够在那里吭哧吭哧地干,我们俩都是,尤其她就觉得做作品是很痛苦的事。

主持人:痛苦在哪?

向京:不是简单地说痛苦,这东西是特别乏味、单调的过程,你天天看我干活觉得我在那里干嘛,干好几天没有任何效果,画画画两下落在那里就好了,雕塑本来就是一个很恐怖的过程,心里有一盘棋慢慢想做成那样,重新开始到那样这个步骤太多。

作为艺术这件事最大的快感在哪?这事只有你自己知道,别人都不知道,别人看的都是外部的东西,别人看我就是很无聊的人,翻江倒海的事都是在我内心发生的,比方说自己在那儿做东西,别人说你怎么能忍受这么无聊的过程,对我来说自己每天在干活的时候脑子不停地转,我相信他也这样脑子从来没有空白的时候,始终在想以后工作的东西,一直不停在编派自己将来要做的东西的系统,创作本身的含义很多东西就像你内心的一场大戏一样,自己心里特别有数太复杂了。

主持人:向京老师的作品做完会请人去看吗?

向京:我觉得我这个人这方面的欲望特别强烈,我特别喜欢展览,特别喜欢听夸,我相信一个好的艺术家都是有表现欲的。

瞿广慈:这种承受力逐步增加,原来随便夸一句她就很高兴,现在不往死里夸就不能使她愉悦了。

向京:我这个人是个特别喜欢展览的人,我这个人对这方面两面,比方说我在创作的时候绝对是特别封闭的,很自我,甚至完全不和他交流,我们彼此之间都不交流,他有时候会问我,会跟我讲什么想法,我最不愿意跟别人讲,做完之后展览的时候我太愿意和别人分享了,甚至整天待在展览现场碰见陌生人,人家要愿意问我都和他讲、解释、交流。

瞿广慈:这种被人认知肯定是每个艺术家强烈的愿望,我们都一样,我们俩比较好的一点,不太会说你不好的那一部分,愿意使彼此保持非常好的状态,我们俩性格都是这样,这个伤疤非要去挖,我们更加愿意把这个伤疤最后描绘成一朵花,我觉得更多是这样,包括创作状态彼此之间的鼓励比较多,彼此之间也能互相欣赏。

主持人:保持一个好的状态是一个艺术家必须要处理好的一件事情。

瞿广慈:到现在为止,因为这个世界越来越丰富了,其实对艺术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怎么样才能够不断地满足人对艺术的要求,我们所谓的精神与需求,或许现在世界物质越来越强大还是需要艺术,每个人还是把艺术当做不管是神明、灵魂、栖息地,这块土地肯定是要要求有不同的花朵和果实,肯定不是说艺术跟社会无关,艺术只是个人的,我觉得不完全是,我们俩就很不相同。

向京:我觉得我们俩的不同点在于创作出发点、关注的角度、关注的方式也不一样,我从来不会觉得艺术不是自己的事,任何一种创作不管音乐、艺术、文学也好,最重要的肯定是代表着人类对人生、世界的思考,这种思考是要说出来的,为了和别人分享,即便是他这样更社会性的艺术,像我这样更内向的艺术……如果一个艺术家,陷入到完全自我、小我的状态里面,一定是糟糕的艺术家,即便是在做更个人化体验的艺术,最终拿出来呈现出来的东西也是在人性深处是有碰撞的。

我经常和人讲艺术有时候就是一面镜子,任何人在上面照的是自己,这个东西绝对是可以分享的。

我想不管去反映本质性的问题,反映当下时效的社会化现实问题的话,其实都是为了把问题揭示出来,并且这些问题是给大家拿来讨论的。

因为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糟糕的例子,艺术做到最后就是自己表达得爽,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我是很反对这种类型的艺术的。

主持人:瞿老师你们二位都是从体制中间出来,两个人都反感体制,商业、市场也是体制,怎么样来看待这样的体制?对价值观有改造吗?

瞿广慈:我觉得从体制里出来你必须要接受另外一个体制,只不过体制的生长期不同,原来旧有的教学体制已经到了我自己无法忍受的地步,相对而言变成了霸权,消耗你生命无聊的机械,但是我觉得在某个时期或者说在我们那个时期,我觉得市场是比较有生命力的一股力量。相比较而言,它在那部分上面更加具有民主的层面,或者说大家怎么样去用市场的手段表现它的喜好和反感,甚至是漠视、轻视。

在所谓的权威被某种体制捧起来的时候,在市场上得不到反映,意味着它在那里是无效的,对我们这些年轻人来说,我们肯定喜欢在这样的平台里面和大家进行平等的较量。

我觉得在这块上市场给予了我们充分的自由和权利,我们可以动用我们的力量、智慧、才能、才华,我觉得市场不分地理位置,我不会说因为在上海,你在北京必须要卖得比我更高,相对而言是比较公开的,尽管也有人说是操作,但我觉得操作只是局部性的,大的层面是无法操控的。

所以我觉得当时我是特别敏感地感觉到,雕塑在美术行当当中是相对边缘化的。它非常尴尬,比如说所谓策展人时代的时候,不被策展人所接受。策展人觉得这个太传统了,当时我们记得很早的时候,有一次易英老师要给向老师写篇文章的时候聊起来,易英老师说别做雕塑了现在赶紧做装置吧。

这都属于关系比较好,给年轻人一个开导,雕塑没戏,因为整个当时艺术的生态是所谓进化论。

你现在得赶紧做装置、装置完了做行为,总而言之要么最后把手切了,当时的确挺绝望,我觉得我们的能力就是这些东西,然后市场这一块其实也并不是特别看好,画已经卖得特别贵的时候,雕塑很小很便宜,经历很长的一个过程。

雕塑本身这块又有另外一个市场就是所谓甲方的市场——城雕,那时候所谓成功人士基本上是接城雕的人,我们俩又不太能接城雕,即便是接城雕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变成一个商人了,我认为真正的商人肯定不是画得卖得特别好的人,真正的商人肯定还是那些去接一些项目,怎么样和政府打交道,怎么样和官员打交道这些人,我觉得存在这一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相信所有的一切是可参照的,你去看看西方职业艺术家是怎么活的,我觉得只要对自己那块有信心的话肯定能做得出来,我就跟她说至少我们将来可以靠艺术生活。

我怎么觉得别人卖得这么高,我为什么卖得这么低,我们画画的早就画得更有钱了,怎么做雕塑这么费劲,这个市场就是一步步接受的,先是从国画开始,然后油画、雕塑、装置、影像,雕塑还是挺滞后的,到目前为止真正能够在市场上有一定影响的雕塑家还是特别少,这也是我们的问题,反过来说即便全世界而言雕塑家总归是很少的,但是一个雕塑家占有的市场特别巨大。

向京:我们应该是市场里面的受益者,我比较赞同他讲的,我们曾经是经历了官方体制(实际上是很不喜欢),我们不可能进入那样的体制,曾经有一个学术的江湖,在江湖里面我们也是很不适应,也有很强烈的被排斥感,江湖需要混。

瞿广慈:跟在大学里要为了混一个副教授、领导一样,我觉得都是一样的。

向京:就我们俩的方式和性格,市场给了我们一线曙光,发现这东西让自己生存下来,生存下来就可以摆脱对其他那几种体制的依赖和困扰,觉得这当中获得喘息,甚至有一种自由的感觉,其实是一种民主的方式,至少在某种角度上真的是公开、公正的方式。

我们在市场里面这么多年了,我是从95年做第一批作品就开始卖了。

主持人:95年卖过作品?

向京:95年刚做第一批东西,我跟他不一样,我这个人晚熟,我是做不来题目的。除非把我这个窍打开,自己的东西才能发挥出来,揣摩别人的东西很难做,

第一批东西卖了之后觉得这是生存的办法,这当中我很挣扎,我在自己家教里面觉得好象卖东西挣钱是很可耻的一件事,总会觉得不好意思,我开始几年里面会有特别大的挣扎,排斥直接和别人谈这个作品多少钱,讲价我会特别痛苦,我觉得太没尊严、面子了。

主持人:那谁帮谈的?瞿老师吗?

向京:所以他生存能力比较强,在这个认识过程当中,我还是能够慢慢接受,作为一个职业艺术家必须要经历这样的磨砺,不管从哪个角度讲生存是第一位的,人只有获得生存尊严之后才能谈得上其他的东西。

我觉得市场至少最开始给了我们基本生存的尊严,另外也在这当中找到了很多自信,我现在还特别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才开始一两个拍卖会拿我们作品,当然可能就一件作品。

瞿广慈:那时候比如说嘉德拍卖就两件雕塑,她一件我一件。

向京:一直保持非常低的价格,原来这件作品卖一万块钱突然有一年那件作品卖到了六万块钱,这个消息传给我,一个朋友在现场给我打电话说你卖了六万,当时我说:天那,六万。

我觉得我以前没这么见钱眼开过,因为这个东西是一个价值观问题,我对艺术的认识肯定不是由钱来构成的。从一万到六万我作品的价值变了,我觉得这个东西给了我一个信心,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心,好象就是从那年开始,艺术市场开始好起来。

主持人:更愿意去保持好自己的创作状态。

向京:我们俩都是属于比较积极的人,不管什么样的状态,我们都会从里面找到对自己特别有利的东西吸收掉。我们现在还是能做到平常心,不太会为卖好卖坏,卖多少钱,考虑自己创作的事,一定要保持好的心态,否则的话不能说自己是一个职业的艺术家。

瞿广慈:很多人因为市场好了之后觉得真的是泥沙俱下,所有人过得是很好的日子,在我看来市场从来都是非常残忍的,比如说到目前为止我们俩的艺术市场始终是排得特别靠前的,雕塑这一块我们几乎是最好的。你要成为最好的那些人是很容易的,始终能成为最好的那两个人是非常难的。

我想说的是艺术的残忍性在于什么呢?在刚开始我们特别无助的时候都能够生存下来,现在说艺术市场掉下来会怎样,我就特别坦然,我觉得再坏能坏回去吗?我觉得可能就是一个新的机遇,可能我们能够有机会在四年、五年之后成为另外一拨人,这有了一个给我们脱掉那层皮的机会。

我觉得一个人的生存价值有了之后才有艺术价值、艺术尊严,生存上没有尊严的话,在艺术上真的是特别难,或者说短期有,但是时间长了,由于自我怀疑和社会对你强大的压力,最后你要么消失。

现在的世界和过去的世界不太一样了,现在世界有太快速的交流了。你在八月份还挺好的,在九月份一场拍卖一下来之后,这个艺术家突然之间两三年一件作品都卖不掉,那你还叫职业艺术家吗,那你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接下来的考验是特别有必要的,我们现在能够放下更多的时间去跟别人一起讨论,看看这个市场怎么回事,看看人对艺术问题是怎么看待的,艺术的从业者是怎么思考这些问题的,我觉得是特别有必要的。

主持人:也愿意去花这些时间?

瞿广慈:我觉得比原来更愿意去花时间,过去这几年几乎不知道去想,我们是最早出来的这一批,我太知道艺术市场是怎么回事了。

向京:这里面还有把复杂性做简单的一个办法,反正我是这么一个人,最后可以守住的关口是什么?一定要做一个好的艺术家,要做好的作品,后面很多东西是附带的,这样残酷的竞争淘洗就是筛选的过程,也是在慢慢建构的一个过程。

我相信这个机制、生态会慢慢变好,在这个当中能够挺过来,穿越这个黑暗隧道的人一定是最好的那批人,简单的办法就是争取当最好的,拼命集中精力专心做好东西。

瞿广慈:现在更多时候成功的艺术家都是社会的宠儿,更多的资源,不管是传媒的资源,所有的资源,打个比方说我们去铸铜厂,我们是最大的客户,我说这件作品半个月一定要给我铸出来,其他全部人给我放掉,说明社会资源已经挪到你这块来了,更加容易站在前列,站在第二拨的人要挤开你是非常困难的,他缺少你过去所掌握的资源,现在给了我们这样一个特别好的条件。

记得当时搞学校的雕塑专业我当老师的时候,我那时候经常去杭州,看浙江美院是怎么回事,看了一年我觉得浙江美院的雕塑专业做的不行,我就到北京来看中央美院去雕塑系看研究生、一年级、二年级什么程度,各个工作室是弄起来的,看着就知道你们也是这样,我始终会去看做比较,我觉得任何时候在一个行业、空间里面,其实永远是有对手的。

到去年为止我也看798那么多展览的时候,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好的展览,看成名艺术家拿出来的东西,看热闹的除外了,专业的人永远是看专业的部分,专业那部分已经让我觉得这个事情出问题了,一方面大家疯狂地去追逐明星艺术家和明星艺术家的作品,哪怕是随便签名的版画,所有的画廊、经纪人、藏家都在追逐这一批东西的时候,它们产生的价值远远低于真正所应该的价值的时候,我觉得艺术市场肯定出了问题。

我认为百分之百肯定出问题,因为真的金子一定要经过考验,曾经他们能够出来因为他们是块真金子,在那个时代(黑暗时期)就是一束光芒,真正突破了体制最终成为闪耀的明星。

去年那个时候整年下来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展览,比如说现在去看所谓的双年展,像最近的一些双年展看完觉得双年展就结束了,如果傻到头明年还拼命钻到里面你就是浪费自己的生命。

主持人:对展览都是有自己的判断?

瞿广慈:这点可能和她的个性有关,她很早就意识到要做个展。

我觉得这种想法还是挺伟大的。

主持人:瞿老师没有?

瞿广慈:我也做了。

我说得是在证大的那次个展,个展画廊帮你做更多是从商业的角度考虑,能卖的,但是我觉得每个个展一定要解决一个问题,如果没有解决个人的问题的话那不叫个展,那就是一个巡回的商业展。

比如说我现在做的这些东西和以前做的东西可能有所不同,但是从本质上还没有跳出当时(前年)个展的话,我现在的展览还不叫个展。我做完一本画册,觉得这本画册可以拿出去说明我在这个时期所想的问题,等到下一个时期我肯定不能再重复,不是重复的东西是什么呢?那也是要逐步走出来的,如果没有的话还是要稍微等等的。

主持人:瞿老师做这么多工作中你觉得令你最快乐的是什么状态?凭什么来保持好的状态?

瞿广慈:保持一个很好的状态是非常重要的,人有好的状态必须要有健康的身体,不要为经济所困扰,有一个自由的时间和身体,这个东西我们都是在人生的探索过程当中不断从各个方面挖过来,时间很容易被分开,这个时间又从别人手里抢回来,今天又抢回来,好在身体比较好,还有自由的思想,这个自由的思想一定要抛弃所谓小市民的想法,目前的小恩小惠、小的荣誉,永远不要那些东西,今天给予你这些东西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明天要的最大目标是什么,这就是保持很好状态的最大理由。为此我觉得你可以牺牲一切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重新建立起来,不被小东西所吸引就说明你比这个小东西要大,比诱惑我大的时候容易驾驭诱惑我的,这就是一个好的状态。

主持人:这已经很理性了。向老师呢?觉得最快乐的状态是什么时候?

向京:我比较感性,个人化,对我来说最快乐的时候是某一种时刻特别忘我,完全进入专注的工作状态中我是非常快乐的,很多时候忘记自己所需要面对的最现实的问题。

我想进入一个精神状态的时候是最快乐的时刻,这种时刻其实不多而且会越来越少。

由于现在这么个时代太嘈杂,你受到干扰会特别多,进入一个状态是需要时间持续的,你要能有这么多时间够你慢慢进入还是挺不容易的,有的时候是一个技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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