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与书法
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中国古代文字最早由象形文字发展起来,也就是说用简单的图像表示意义。由此产生了象形字,被视为中国统一的伟大成就,最后再从这种文字中产生了书法。以完美表达美学平衡和内心激情宣泄为目的的书法,目前在中国和日本享有极高的地位。
如同传统画一样,书法也运用同样的工具和材料,毛笔、墨及颜色。因此,在中国,书法和绘画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自19世纪以来,书法对现代西方艺术——例如对青春艺术画派——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例如对1945-1946年在巴黎产生、60年代初遍布全球的行为绘画。这个画派以后为其他流派所代替。
邓国源14在画作“花园”2和4中毫无疑问将古老的书法传统延续到符合时代的现代方式上。他的大幅作品极具概括力,甚至可以看成是完全抽象的风景画,明显具有非形象的特点。版图式的线条控制着画面,不同的笔触造成了层次差异,给画品一种内在的节奏。时而浓厚强烈,时而淡薄透明的变化技巧,极具视觉效果。这些单色黑白画,通过不同层次的灰色加以区分形成了对风景和植物的联想。他的作品以白色的中国纸为背景,艺术家非常成功地通过这种方式创造出多种多样的、差别极大的光与影的色调。在这里,中国风景画和书法的传统互相融合,书和画紧密相联。画家用纸和墨作材料及其技巧完全符合中国传统,但同时——这也是这些画作最本质的价值所在——又完全是抽象的,因为在画中没有任何自然主义的形象。这些完全出自他心灵的作品是他对风景、花园、自然和成长的内在生命力的创造。邓国源的画同时又与西方的行动绘画(如非形象画)有相通之处。但与以后颇受宠爱的非形象画不同,邓国源令人信服地、成功地克服了这种画派影响日趋丧失的危险。
画家自己说,他遵循的是孔夫子的一句话,这句话要求,人们虽然不应奴性十足地仿制事物,但同时又要与现实保持联系。
画家张浩以“幻想未来西湖”命名的画作之二和之三也立足于中国书法的传统。他同邓国源一样完全用黑墨和白纸作画,并且在每幅画上按照中国传统盖上红印。与邓相比,他的作品里更多地具有西方版画的特点,没有灰色层次的差别。第一眼看去,作品像是纯粹的书法,同自然或风景没有具体的联系,但正像画题所表达的那样,这种联系仍然是存在的。他的画不把颜色匀开而是由纯粹的、轮廓似的、手写式的线条组成。这些线条时而集聚,时而分解,让人想起差别很大、粗细不同、挥洒自如或者横平竖直的中国字的线条。但与中国字不同的是,通过在作画过程中偶尔产生的不同的点滴和流纹,作画时的动态跃然纸上。这与中国人对书法的理解,即追求至高完美完全不同。这里,西方把绘画作为动态过程的观点相当明显。绘画本身成了自我主题,人们误以为这是接受了非形象绘画的启发。
在这个意义上,张浩的绘画是很有启发性的。因为从这位艺术家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种源于2000多年前的、以十分现代的方式进行着的继续发展:从最早纯粹形象的中国文字到风景画。这种风景画在张浩那里又变成非常抽象的、具有符号形象的现代“文字”。这种“文字”只是他在多次旅途中所遇到的风景符号。传统与现代在他的水墨画中令人信服地结合在一起了。
另外一种明显具有版画—书法特点的是马克斯•伍里克的绘画。同张浩一样,他的画也是介于抽象和形象之间。与他的中国同事不同,2001年他在法国画室创作的自然风景作品,如“Le Souten (grand)”和“de Col de Propiac的大风景”利用色彩形成了多个层次。不太引人注意的主题自然色调在伍里克的作品中几乎是单色的,蓝色背景、有力的黑色线条非常突出,表现了极强的书法特点。伍里克是以自然为主题的,但是这些画的特征却是对认识起主导作用的版画因素。自然或风景是他创作的出发点,但他有意识地避免接近平淡的自然主义,他的方法是用他的版画特点把画面的主题抽象开来,使这些画成为自然过程及其内在生命力的相似体和意象。无论是构图的版画元素和层次感,还是主题的无轮廓,都使得整个画面似乎在颤动、在召唤生命,表现出了一种隐藏在每一个主题内的运动和生机勃勃的力量。这种力量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同时又平淡深刻地题解了绘画过程。这正是这位艺术家的作品如此令人佩服的地方:
这需要极敏锐的观察力和炙热的情感。他创造了自己的风格,而这种风格在许多方面具有某些中国传统画的特点。
从广义上说,尽管更多是在书版表现方式这个意义上,王小松的作品“文明的反思”和“革命的思索”也属于中国书法的传统遗产。左右上下紧紧排列的、红色和绿色的字覆盖了整个画面。王小松利用毛的语录或者诗歌中的文字,在电脑上合成书版,然后再刻在金属板上,并在某些地方留出空洞,使得作品在某些部分出现网络穿孔的效果。作品构图生动而有触觉感,看上去有点像字母网格。最后,他再用油彩对这些文字浮雕进行加工。这些画挂在墙上,透过孔洞可以隐约看到墙面。画面上的单色主题可以归于西方现代绘画在这方面的影响。但是这些绘画又明显表现出以完全现代的方式联系到中国遗产的、起主导作用的书写因素。这些画局部透明,通过一行行字——也可以是其他形体——也就是说通过多个层次使人想起在古典时期和中世纪刮去旧字后重复使用的羊皮纸。古老文字本身仿佛使人感到与历史的邂逅。画家通过这种方式提醒我们,他的作品是有历史的,是建立在过去基础上的,同时也让我们品味历史的稍纵即逝。如同所有的历史事件一样,王小松作品的主题让人感觉到在“历史”上又铺设了一层新的东西。关于这两幅画的创作灵感,艺术家自己写道:
我要创造一种空间幻象,这种幻象不是绘画中的特指空间,也不是为观赏者所理解的物理空间。我在发现所谓文明或者文化遗产所留下的“空洞”。这种空洞的空间含义实际上是我要表达的,我发现空洞,并去发现属于这种形式的结构,但不同于语言符号。通过我所能利用的媒介并将之转化为一种特殊形式,结果或许是所谓的“乱码”,期待与不期待、主观与非主观的相撞,是我的艺术语境,目的不是我期待,但反省是必然。
以“妈祖”为题,哈特维希•艾伯斯巴哈创作于2007年的三幅油画,无论在题目上还是从背景到画面的关系上都显示了与中国书法的某些亲缘关系。
“妈祖”是道教的女神,传说她以超自然的力量从海难中拯救了家人。作为保护神,她在沿海地区和港口城市受到了渔民和海员们特别的崇拜。在宗教史的意义上,这是在宣扬保佑众生的妇女形象。这位女神皮肤黑亮,身穿色彩斑斓的衣服。最早供奉妈祖佛像的庙宇在梅州半岛上,中国南部省份福建省的前端——意象武夷活动所在的武夷山也在这个省。这座庙宇被视为全世界5000座妈祖神庙中最重要的一座。
艾伯斯巴哈的意图是有意避开形象与抽象之间的痕迹,给观察者的想象力以相应的发挥空间。
他那表现主义的、半抽象的、涂得非常浓厚的表达方式饱蘸着油彩,在画面的右边可以看到以书法—行动绘画方式表现的女神形态。她的对面似乎有一个投射阴影的动物形象。这样,画作在总体上表现力更加强烈,极富表现主义和行为绘画的生命力。多层次浓厚的、雷酸盐的色块占据了整个画面结构,背景为亮色,明显是以书法为蓝本,体现了中国传统的影响。色彩光亮,笔法激烈,看上去与哥本哈根、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画派有关。
这位艺术家有时用脚作画。所谓“脚书法”的事实说明,在他的作品里始终蕴藏着自由的、巨大的力量:
……如同梦境/我画她,显现她/呼吸,画样、符号/如同珍珠一般滴下/我的色彩/不要涂鸦,不要触摸/不用毛笔,不用手、脚/不敢触及/我要表示崇敬/神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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