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凡·高没有放弃希望。他认为自己必须与疾病作斗争,小心遵守疗养院的各种规定,但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特别在意自己的医生。佩隆医生同时也是圣- 雷米的经营者,他为人友善、耐心,但却无法从自己的工作中获得乐趣。当然,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对于凡·高来说,首先要学会如何照顾自己。他认为所有疾病都是通往痊愈或是死亡途中的一步。当他感觉到希望时,他认为自己来对了地方,应该忍耐各种琐碎的烦恼;但当他放弃希望时,除了死亡,他别无所求。疗养院为他提供了一个观察别人的机会,他可以由此了解自己的情况,伴其一生的观察自然的习惯此时派上了用场。他发现过多地谈论艺术对自己没有好处,因此决定把有限的精力用在最必要的地方,并力图获得一种缓慢的步调和庄严的平静,就像鲁林一样。他所患的肯定不是慢性病,从目前情况来看,发病时没有明显的诱因。他的目标就是找到发病的原因,以避免以后诱发它。也许他能弄清病因,以后再受到病魔侵袭时不再那么疯狂,但他首先必须让自己适应疾病的发作。他曾听说有位俄国作家能够非常平静地计算自己癫痫发作的时间,并据此安排自己的工作。当然,凡·高无法得知自己病发时的具体情形,只能依靠身边这些精神或智力有缺陷的病友向他讲述。他只知道它们来势凶猛,因为病发后几个星期,他仍能感觉自己在颤抖,然后才逐步好转起来。他绞尽脑汁想要弄清自己的精神力量是何时变弱的,他想知道自己写给提奥的信是否表达清晰,他对读过的书所做的评价是否合理。他仍像往常一样大量阅读,还让提奥给他寄来英文版的莎士比亚作品。他再次体验着这位具有伦勃朗气质的大师带给自己的心灵震撼。他也非常喜爱伏尔泰的作品。这些身心强健的人的作品是治疗他的疾病的灵丹妙药。凡·高的朋友理所当然地将他的疾病归因于他所读的书和他的画,甚至连佩隆医生也不同意他阅读。一旦他的状况稍差,佩隆医生就不允许他画画。凡·高觉得这太可悲了,因为这些书和画,尤其是画,正是他对抗疾病的精神堡垒。当身体逐渐好转时,他被准许将一间空房间当作画室,通过这间房间的大窗户,他能看到旷野和小山。身体状况好些时,他被准许在花园里作画。这是一个草木繁盛的野园子,佩隆医生和其他病人都对它毫不在意。凡·高发现要将这片遍布花草和灌木的荒野展现出来并非易事。现在他当然不会再像去年夏天那样没命似的画画,而且他也放弃了对黄色的疯狂追求。对他来说,更有节制地作画无疑是件好事,高更反对一切形式的夸张无疑也是正确的。更为重要的是,如果他能够平静地、专注地绘画,他就不会被人当作是精神病人。 圣-雷米疗养院的花园,1889 年,凡·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