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孔孟故里行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0-08-27 10:38:36 | 出版社: 团结出版社

最近,我从大鱼岛授课后返京,特意绕道曲阜看看。规模庞大的建筑群孔庙比故宫只略小一号,而雕龙画凤的豪华却有过之无不及,但这些,见多了,对我是漠然的,倒是那绕殿的参天巨柏群引起我无名的怀念。联想到故宫院里为什么竟没有树?据说那是因为皇帝怕树丛里躲藏刺客。

紧靠孔庙的是孔府,这一府的阔绰豪华是惊人的,尽曲阜全城之财也不比一家之富。人们知道,孔子没有住过孔府,他住的不会比他学生住的陋巷强太多吧!他大概也没意料庇荫子孙住偌大的府第。然而子孙比他现实得多,一代有一代自己的打算。说也凑巧,这时,喇叭里正广播对武汉“公子楼”及别处什么书记楼、厂长楼等住房问题的处理。温故知新,要受点传统教育就请来参观孔府吧!

活着,子子孙孙住在铜墙铁壁的大家族里;死了,子子孙孙埋葬在古木参天的自家墓地里。这墓地约七八平方华里,名曰孔林,孔林是树林和碑林的组合体。灰白坚硬的墓碑,那是死的铁证,它们似乎本来想与林木一同无尽期地繁殖下去,但,虽是密密麻麻,却大都歪歪倒倒,断砖残石,自己构成了一番荒冢景色。孔子后裔做官的不少吧,那墓前排列着石马、石羊、翁仲的更是高官厚禄之辈。我是没有雅兴去读那些歌德派碑文的,只想访一个墓,就是孔尚任的墓,然而遍寻不见,后来还是请人带路找到了。一座寻常的光秃秃的土坟,碑上写的是东塘先生,无孔尚任之名。“《桃花扇》骂没气节的文人,是反清的,清廷哪里会重视他呵!”一位终于同我一起寻到了这墓的游客这样说。

总想画点什么,可又不愿粗粮细做地描摹那些景物皮相。粮食和果子是酿酒的原料,艺术是生活酿成的酒,我只带一个本本,一时酿不出酒来,只画了一点感受,也许将是我的酒曲吧:“鲁国故都天,曲阜孔家树。”

匆匆地我又赶去孟子故乡邹县看看,邹县和曲阜相隔不过一小时汽车路。华北平原上辽阔的天,那还是鲁国的天;黄土滚滚的地,那还是孔丘和孟轲仆仆风尘奔走过的地。一群群裹着乌黑棉袄的老乡们,远望那缩缩的身影,近观其满面深深的皱纹,正是孔、孟二位最熟悉的人民,是孔、孟真正的见证,大成殿与孔丘又有什么相干呢!路边有卖吃食的,雪白的豆腐旁备着一大碗通红的辣酱,煮熟了的肉成块堆着,虽蒙有一层薄薄的沙土,但人们却吃得很香。孔丘和孟轲,他们乡里的同代和后代,都不易经常吃到这样的好东西哩!我似乎正步入孔、孟的国度里去了,但那笔直的、宽阔的柏油公路截断了我的思绪,我不正坐在20世纪的面包车中吗!

孟庙不及孔庙大,没有那么阔气,牌坊上不明明写着只是“亚圣”吗!不过高高的柏树比孔庙的还高得多。我看着看着,脑子开小差了,想起了“*”中的什么报刊批判前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的话,因梅曾引过一段孟子的话:“故国者,非因有老树,因有老臣也。”梅接着发挥:“大学者,非因有大楼,因有大师也。”

我离开曲阜的前一日,当地开物资交流会,人山人海,上海来的华丽布匹和百货,本地制的古式靠背木椅,还有巧克力与麦芽糖……人们如潮涌来。人人扑向物质,民以食为天,谁还管它孔庙孟庙,虽然这两位土生土长的知识分子也是为着民食而奔走终生的!

载《北京日报》1980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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