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春节后话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0-08-26 13:41:43 | 出版社: 团结出版社

猴年

关良老师极和蔼,我作为学生向他索画,说我从小不喜欢猴子,除了孙悟空,画什么都好,他就给我画了扈三娘,毫不介意学生的无礼。关良画的孙悟空已是艺术形象,具艺术美,但我就是不要猴子。我觉得猴子丑,那一双挤得很近的圆眼,那向前凸出的长长的脸和嘴,虽机灵,但贼头鬼脑的,不正经,我感到衣冠沐猴骂得痛快。

今年猴年,报刊、杂志、贺卡、玩具……大量的猴子不断投入我家,不少是艺术加工的新颖作品,但毕竟都是猴子。今年,是猴子的辉煌之年,但是,幸而,猴们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辉煌。如果知道了,那么鼠年鼠们又将怎样猖狂呢!我无意探求十二生肖的起源及其文化背景,但奇怪为何又有属猪属蛇之类太不理想的选择,令属蛇者往往自称属小龙,生肖不过是人的游戏,文化也多半起源于游戏,游戏丰富生活的单调。但游戏并非青一色的欢乐,也反映恐惧,本命年不吉祥,要用红腰带驱邪,我在自己两度本命年里都遭到明显的华盖运,似乎该刮目看待民俗民谣,跟大家走,盲目地走,这是心态的晚年吧!

行动艺术

多年前,听说国外一位行动艺术家做了一件作品:他用锯子入河横走一趟,便算锯断了河流,他以行动对抗“抽刀断水水更流”,显得可笑。但春节就是锯断时间长河的行动和标志。岁暮腊月,时间停流吧,让远行人统统回归故园,老家。岁月倒流,兄弟姐妹都如儿时般团聚到老父母身边。在交通不便的农业社会,春节呼唤在天涯的断肠人,大地上撒满了奔向故里的游子们的欢欣与艰辛,谱写了无尽的感人故事。社会飞速进步,物质的发展影响人们的感情素质,但中华民族的春节却与世长存,且越来越繁荣。感情素质确乎在变,而新的繁荣源于人们对享乐的企求。不用煮福礼,祥林嫂失业了,有条件之家都到宾馆团聚吃年夜饭,到远地或域外旅游度假。春节令车站、机场、码头、商店泛起洪流,无疑这是一次极大的行动,最权威的行动艺术。我说行动艺术,因这巨大的行动的始创者是感情,是感情欲截断时间之长河。

长寿

宋美龄活了104岁,她活108或98岁,其实都一样。人类争取活150岁,那是将来的事,今天只有今天的寿数。有位法国妇女活到一百几十岁,据说她是世界上最长寿者,记者们采访她,请教养生之道,她答:人千万别活那么久。春节祝贺长寿是春节的标志,其反面的真实是又短寿一年。去岁在《北京文学》读到曲兰的《老年悲歌》,是一篇感人的报告文学,报告了今日人间的真实,老年的无奈。步入老年的人们的无奈是所有人们的无奈,因一个一个都在跌入老年的滑坡上,谁也不能片刻停留。朱自清的首选之作应是《匆匆》。公园里,阳光温暖时,老人们都来了,或扶杖缓步,或闲坐,听他们聊的,大都是病,无须相识,他们是年龄道上的真诚伴侣、知音。坐轮椅的令人同情,更有出不了门,下不了床的,人不知。出不了门的老人在春节给远地的老友通个电话问好,往往又说不清,因耳朵听不明白,电话的那头也说耳朵听不清,听不清的耳朵与听不清的耳朵对话,很累。长寿而永远健康者凤毛麟角,老与病总缠得那么紧,客客气气问候几句,都说很好很好,如深挖,便显现各式各样的病。有人说若要长寿,便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有一个国民全不动脑子的长寿国吗?寿长寿短关系不大,要害是活得健康,该重视的是医学的进步,应呼吁的是予人最基本的权利———安乐死。

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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