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半,先生准时到达北京厅,共有9家媒体的16位记者参加这次记者招待会,此时他们早已在厅里等候。广州的记者对"黄永玉"一直充满了激情。
在回答完记者的问题之后,先生请记者共进晚餐。其中有几位记者提前告退,说要赶回去发稿,广州媒体之间的竞争由此可见一斑。到了饭桌上的时候,记者们就显得活跃了很多,纷纷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书或画集请先生签名。席间,先生继续刚才的许多话题,或者说一些过去的往事。最后,卢申送给每家媒体一本新出版的由他摄影的《黄永玉的黄永玉》(之二),然后,由先生为各位签名。
每次记者会之后,都会有一些记者提出特别的要求,对先生单独采访。《羊城晚报》的记者悄悄地和我说了想单独采访的愿望,在把记者的这个想法告诉先生后,先生欣然同意。晚饭后,先生在他套房的客厅里又单独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的采访。
采访结束后,先生跟我说他们是早有"预谋"、有备而来。看得出他对晚间的记者见面会上回答的问题还比较满意。他最反感的是那些没有准备的记者,提一些几乎是过去记者已经问过无数回的老问题,什么与沈从文的关系啊,什么猫头鹰事件啊,什么酒鬼酒啊,等等。这些已经说了无数遍的话题,他实在是没有兴趣再去重复。
早晨起来去见先生,他们全家已经到了餐厅。在早餐饭桌上看到昨天晚上先生提到的一位老朋友以及他的女儿。他坐在先生的左侧,旁边是他的女儿。此公名为赖澜,常用的笔名是野曼,是一位诗人。先生说这位诗人有两大特点,一是走到哪儿都要办杂志;二是不能容忍别人说他朋友的不是。他说不是太喜欢这位朋友,思想比较左;但是,他又确实是一位相识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吃饭期间,他们不断说一些过去的事情,问一些老熟人的状况,最主要的还是问这些记忆中的老人们还在不在了。他们是在1946年相识的,那时候两人都还没有结婚。不过诗人那时候已经有了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女朋友,先生说那时候他对外界宣称是他的表妹。诗人说反右的时候他在市委宣传部,先被说成是胡风分子,后来,差一点被打成右派。原本他已经被列入右派的行列,因为名额已够,二是领导要用他,当时他还是办副刊的主力,所以才逃过一劫。尽管如此,后来都为此而受牵连。先生说诗人一辈子都不得意,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说出来了,可能就是因为和反右的事情有关系。两人聊得很高兴,每提到当年一些开心的事情时,这位诗人总要用手去拍先生的肩膀。师母在旁也不时地插话,提醒一些她所知道的人和事,或者纠正他们的一些错误的记忆。
饭后,送走了诗人父女,我们准备去美术馆。走进电梯里,先生用手不停地摸着左肩,说这个家伙力气真够大的,拍我的肩膀很疼。事前忘了他有这个毛病,不应该安排他坐在我的身边。先生说,广东画家中的余本和黄笃维说话时也喜欢拍人的肩膀,以后见到这些人要"小心"。
我们各自回到房间,拿了随身带的东西就下楼坐车到美术馆。
车上,先生还在不停地摸着左肩,不断说这个野曼。先生说他的妻子刚去世,很伤心,不能提他妻子的事。又说到这个拍肩膀的事情,他说家乡有一位书记也有这个毛病,平时也不好说他。有一次有一个机会,先生对那位书记说拍肩膀是同性恋之间联络的国际通用暗号。那位书记听到之后,再也不拍他了。先生自我解嘲说,早餐上的事说出来是一个笑话,好心请一个朋友来喝早茶,结果却给这位朋友拍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