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庄子寓言
亨特的巴勒斯坦之行,实为寻求归宿的内心旅程,惟其如此,他笔下的替罪羊才具有让人反思现世的力量。在这精神救赎的背后,是追求出世的心灵解放。恰如庄子《逍遥游》所言,尘世的凡人都是“有所待”的:“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若想无所待,惟有无己、无功、无名,方可获得“逍遥游”的终极自由。
几年前我从芝加哥去马德里,在飞机上读到一篇文章,讲芝加哥的一个年轻女作家,为了追求自由精神(Free spirit),放弃年薪七八万美元的杂志编辑工作,到意大利威尼斯作自由撰稿人。虽然她收入大减,生活朝不保夕,但获得了孜孜以求的自由。为了自由而放弃舒适的生活方式,宁愿自我放逐并赤脚走天涯,即是一种自由精神。
(蒙特利尔 公共雕塑)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属于为了精神生活而追求自由的人。从感性的角度讲,绘画与文学都是自由精神的产物。但从理智上说,人过不惑之年,应该懂得自由的代价,应该为自己的选择和决定承担责任。我不会为了一个天真浪漫的幻想,而放弃稳定的生活、去追求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终极自由。我觉得精神自由的要旨,是追求思想和灵魂的自由,不必固执于肉身的流浪。一旦获得精神自由,便能在灵魂的远游中品味艺术的甘醇,并领悟艺术的意蕴。
如今在纽约、上海这样的经济中心,白领们总是行色匆匆,互联网和手机代替了通常的人际沟通,人们来来去去总是一个“忙”字。然而这“忙”字却揭示了今人三种病态的心理文明:一为真忙,这种人可能是无趣而乏味的工作狂;二乃假忙,这种人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孤独和寂寞,用“忙”来自欺欺人;三则以忙为托词,拒绝人际沟通和社会交往。这三种人,都欲以“忙”来应对“有所待”,实则南辕北辙,恰好说明其无法摆脱现世的“有所待”。
(蒙特利尔 教堂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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