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有相当部分的雕塑家注重东方化哲学意识和人生体验在当代艺术中的转换与呈现,这对于处在后殖民文化情境中的中国如何形成自身的艺术成就,乃是非常重要的。除了像田世信、孙家钵、曾成钢、陈云岗、王洪亮等从历史文化资源汲取灵感,创作出独特艺术形象之外,当我们在杨明作品中看到疲惫以至坍融的人体,在朱成的作品中看到人体塌折在椅子上时,我们感觉到了中国雕塑家对于今日人生的独特体验。把人文情感和生命意识转化为物态变化本身,这是雕塑家的天职。同样,我们在邓乐钻空实体,使其在光线中虚化的仿古雕塑中,在展望用不锈钢材料置换的假山石上,在何力平神秘、突兀、饱含民间智慧的鬼城故事里,在张新创作出来即开始消失的冰雕上,在王强让其顺水漂流又不断变化的几何形内,都可以感觉到东方人对于流变、对于空灵的特殊感受,反映出这一代雕塑家对于传统文化的自由主义心态。这种心态加上艺术对现状的关怀,无疑有利于我们去创造具有独立价值的中国当代艺术成就。
中国雕塑的崛起与其开放的态势同步。除了前面论述之外,值得注意的有两点:一是具象雕塑仍处于强势而抽象雕塑显得羸弱。究其原因显然和中国艺术学院教育体制有关,也和九十年代雕塑创作所遭遇的消费社会环境有关。可以想见,抽象雕塑很难像抽象水墨、抽象油画那样形成有一定规模的创作势头。二是雕塑观念更多的体现在材料多样性选择和运用上,而应对文化问题的挑战性则显得功力不足。这不独是因为雕塑创作的前卫性、先锋性相对滞后,更是因为雕塑界长期以来的匠人习惯和业务心态,让不少艺术家在艺术形态与创作方式敢于跨界的勇力不够。所以在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雕塑创作仍然面临不少陷阱:在反观传统文化时容易虚化当代,落入符号化样式主义陷阱;在采撷大众资源时,容易认同流俗,尾随表层化享乐主义思潮;在强调雕塑自身价值的时候,也容易困守技艺,在空壳化学院情结中难以自拔。——然而,真正的艺术创作正是对难题的沉思和对难度的挑战,沉思使我们反省生活,挑战使我们去蔽自我。艺术在今天,仍然是体会生命及其存在意义的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讲,雕塑以其永固性特征在介入当代文化时,仍然保持着对人文价值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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