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他画画的缘起,也许与他从小缺乏户外活动有关。室内生活本应枯燥,但幼小心灵特具的想象力也能使之丰富多彩,其中主要的消遗就是画画。我与他都爱画,最深的启发可能是几岁时见邻居一个上学的孩子喜用粉笔在地上画鱼,其线条的形式感给我们较深的印象。上学前后,我们喜画解放军打仗,一枪打死几个敌人,以致我俩上学后的课本总是全班画有最多图像的。小学一年级还因此惹了一场“政治风波”,当时我们用蜡笔给语文课本上的毛主席像上色,这件事被传到村里段委员那里,不得了,只有七岁的他被带到段委员家里接受审查,最后才由祖母出面据理力争,说又没有丑化毛主席,才不了了之。画还是继续画,只是开始从乱画到临摹,其契机由父亲开启,父亲是工程技术人员,制图是其本行。我们在70年代里的一个除夕缠着父亲通宵用方格放大方法临摹《智取威虎山》上的人物。无意中他的临摹才能开始显露,很快就由方格放大临到脱手临。由于他勤动手,学习踏实,故进步神速,而我眼高手低,渐渐地他成了主画,我只能在一旁欣赏评论了。观其画画的经历,非家长的逼迫,亦无师尊的督导,完全是一种自发的冲动,天性的娱乐,谓之天才恐不为过。唯天才,方能稍经点拨随即通达。他绘画悟性的超卓或许与其与生俱来的异质有关。自幼他常出神,那也许是一种“坐忘”,或是专注于某事某物,环境的干扰,旁人的叫唤,他都浑然不觉,听而不闻,不知者会怀疑他耳朵有问题,他因此常忘事,母亲曾戏称他为“恍恍人儿”。这样极端的专注近乎恍惚,而恍惚或许使他对事物有一些特殊的体验。或许事物本身不确定性使他恍惚,而恍惚也许正是艺术家特具的心理。正如混沌开窍则混沌死,思维一旦精明,也许艺术就完蛋了。而专注到极微,也是庞茂琨成功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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