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松:你的作品看着都比较超现实,特别符合时代感,我认为这是你最珍贵的东西,跟你个人也比较符合。那能聊聊你的具体创作过程吗?
沈正麟:我一般是先有创作的想法,脑子里大概会有一个概念。比如说我2011年的作品《如果真有世界末日,我会跳进我自己画的那片海》。2009年的时候我就特别想画一个关于浪的题材,然后我收集了很多关于“浪”的图片,其中就有葛饰北斋的作品。小时候学画的时候我奶奶给我买过一本日本浮世绘的书,所以当时看到过葛饰北斋的那张《引浪》的浮世绘作品,后来在准备过程中再次看到它时就让我有种时空穿越的感觉,这种连接性更加强了我表现“浪”这个主题的欲望。然后直到2011年这个想法才比较成熟,但是在定稿前还是想准备用蔬菜搭一个模型,可是蔬菜根本没法表达浪的那种轻盈感。后来有一天我去花卉市场,就看到了白色的百合花,跟北斋画的浪的感觉特别像,又经过五六次反复尝试才最终确立了后来画面所呈现的效果。
吕松:就是说你用花来做媒介,其实跟百合花的本体没有什么太大联系,只是为了模仿浪的效果是吗?
沈正麟:一开始肯定是因为花的形象和浪有关联性。到后来我注意到花市里卖的鲜花都是被剪断的,在它最美丽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孕育着死亡——在盛开的时候死亡。在工作室里布置拍摄时,早上摆放的花中午就枯萎了,后来不得不又买了更多的鲜花重新悬挂。当时我觉得花的生命感也许就是为了那一刻,给你看的那一刻。而且最美好的东西往往就是特别容易转瞬即逝!由此我又创作了几幅星象图,我把科学的星象图等比例放大,然后用花置换过来。因为我们知道光的传输需要时间,然而通过天文望远镜看到的星星其实可能早就不复存在了。这里面不谋而合的一些概念,引发了后来的很多作品。
吕松:你在画花之前画了很多事物,那么绘画的主题从人转到更抽象的生命,这个转变过程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哪件,或者哪批作品是呈接了这个前后的转变的?
沈正麟:大学时我喜欢读一些哲学、宗教的书,对人性感兴趣,所以我觉得用人作为绘画的主题来表达是最为直接的。到后来我慢慢意识到,物本身也有生命感,和人类一样有着相同的生命的属性,只是有时候我们感觉不到而已。比如说你手里拿一个苹果,为了身体需要你要吃掉它,但是对苹果而言却意味着它生命的终结。我觉得我不再需要非得通过人本身来表达欲望、生死这些概念。然后我就画了一张用很多的铁丝把漂亮的水果捆绑在空间中然后缠绕起来的作品,这是我第一幅水果画。后来我又画了很多关于这个的系列,就是为了探索和表达“物”本身的生命属性和欲望的最初载体。
吕松:就是还是有欲望。那你最近的画其实已经除去了水果,是考虑颜色吗?
沈正麟:水果和蔬菜依然还有啊,因为前不久我画了一个伊斯兰的通天塔,其实是在工作室里用泥和蔬菜搭建了一个七层的通天塔模型,你看到的画面我只是想把那种组合形式塑造起来。
吕松:你为什么对螺旋式的这种造型感兴趣?
沈正麟:我对这个一直特别着迷。在物理、数学,甚至生命体的产生,本身都有很多螺旋的架构。很多远古时期的塔也都是螺旋上升的,这个也许跟通天的概念有关的。宗教也是欲望的一种载体,或者是借助人类的某种欲望来传达思维的另一种伟大的艺术!我有一次经历,在圣诞节后的第二天和朋友去了一个国外教堂,当时很多人在教堂里哭喊和做一种特殊的祈祷,我当时的感觉非常压抑,我觉得上帝太伟大了,像个垃圾桶一样接受人们发泄出来的不满和怨念。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我想问:“你真的有那么大的承载力吗?能够接受这么多人倾吐出来的欲望?”后来我就想创作一批与此相关的作品,有的时候宗教的讽刺意味远远超过其他的领域带给我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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