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9年起至今,中国美协启动实施了一项“走出去”的创新型文化工程:中国中青年美术家海外研修工程。每年一批学术与创作中坚,每人一个重大选题。首批成果即将公布面世。这个工程是如何创立、如何实施的?美术家们在海外研修中“拿来”了些什么东西?记者就此展开调查——
在中国美术史上,曾有过两次大规模的留学热潮,一次发生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以徐悲鸿、林风眠为代表,他们的欧洲留学经历不仅为其艺术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滋养,而且形成了现当代中国美术教育格局。另一次发生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陈丹青、徐冰为代表的一大批中青年美术家沿着前辈“向西方学习”的道路,广泛接触西方艺术界,在审视与反观中完成了自身艺术实践的一次蜕变。
可以说,20世纪的中国美术是在“西风东渐”的大背景下一路走过来的,然而与洋务运动以来形成的“师夷长技以制夷”、“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主导思想不同,美术界海外留学人员大都抱有比较明确的学习目标,或是开眼界、或是习技法、或是修理论,从一定程度上讲,这是一个个体化、松散而独立的学习模式。新世纪以来,中国经济实力不断增强,中国文化“引进来”与“走出去”步伐加快,各种形式的文化交流活动日益频繁,从早期重广度、重规模到如今的重深度、重质量,中国美术如何真正“走出去”,真正实现像鲁迅先生所说“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的“拿来主义”,并且在国际主流美术舞台上展示自我风采,成为美术界的当务之急。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下,2009年一张关于中国中青年美术家海外研修工程的申报公告引发了美术界广泛关注。
培养人才积蓄力量
“我们的关注对象是中青年美术家,采取向社会发布申报公告的方式,就是希望这个获得国家资助的项目,可以惠及最广泛的群体,通过公平、公正的选拔,切实使其为中国美术储备优秀人才,积蓄发展力量。”
2009年底,在中国美协成立60周年庆典——这个回顾与展望中国美术发展的关键节点上,张坚、宋晓霞、常宁生、崔冬晖、王端廷、孙韬、陈科、汪瑞作为第一批中国中青年美术家海外研修工程参与者正式被派出。
2009年是中国中青年美术家海外研修工程的启动之年,这个依靠国家财政支持、由中国美协负责实施的专题美术研修计划,在新中国历史上尚属首次。“我们的关注对象是中青年美术家,采取向社会发布申报公告的方式,就是希望这个获得国家资助的项目,可以惠及最广泛的群体,通过公平、公正的选拔,切实使其为中国美术储备优秀人才,积蓄发展力量。”中国美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吴长江表示。
据了解,中国中青年美术家海外研修工程得到财政部、外交部等多部委支持,迄今已有两批18位研修人员出国学习。作为一项工程,该项目有明确的目标、规程与选拔程序。这18位研修人员,经过中国美协组织的申请征集归类、海选划线、集中答辩等多个程序,在10:1的录取比例下脱颖而出。可以说,他们代表了中国美术界目前最为优秀的中青年美术家力量。首批派出的8位研修人员,主要以理论研究者为主,他们在各自领域已取得一定成果,并大都有出国留学经历,这为他们的专题研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据吴长江介绍,中国中青年美术家海外研修工程的一大亮点,就是每位研修人员都有一个明确的选题,在3个月的时间里,通过调研考察、采访交流等方式完成选题,回国后写出调查报告,结集出版。也就是说,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在一个规划完备、流程规范的操作机制下进行的,“与先前中国美术界广泛存在的游学、留学、访问等形式不同,该项目成员形成的是有组织、有任务、有针对性的‘学术集团军’。”
“中国中青年美术家海外研修工程的主要目的是‘走出去’,开阔中青年美术家的眼界,学习研究世界各国优秀艺术的成果和最新动态,以此促进、提升自己的创作实践与理论水平。多年来,我们一直提倡出作品、出人才,但要具体实施,需要从政府到美术家团体、个人制定有计划的步骤和措施来保证。人才作为第一资源,是美术事业发展的核心。人才素质高低决定了中国美术发展的质量,从这个层面来说,这个项目就是为美术人才培养和积蓄力量。海外研修计划就是为美术家创造一个机会、搭建一个平台,从而在美术界营造一种重视人才,培养、鼓励人才脱颖而出的良好氛围。”中国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中国美协副主席冯远表示。
氛围营造与机制保证,确保了中国中青年美术家海外研修工程的公平、公正与顺利进行。就在首批研修人员成果即将出版之时,我们想知道这些成果会为中国美术未来发展带来什么变化,这个项目又会给正在寻求更多国际美术话语权与影响力的中国美术界提供什么建议呢?
放出眼光发现差异
面对纷繁复杂、价值观多元的西方美术世界,只有保持“发现之眼”,方能西学中用,成为构建中国美术“主体建构时代”的“文化使者”。
就像当年苏东坡流放琼州海峡却能发现“海南之美”一样,中国中青年美术家海外研修工程的参与者,需要具有这样的“发现之眼”。面对纷繁复杂、价值观多元的西方美术世界,如何能带回中国美术最需要、也最为适合的东西,是海外研修人员面前的第一道关。毕竟今天的中国美术,已经不是20年前懵懂地将西方百年现代美术“玩个遍”的时代了。我们需要有选择、有目标地吸收,进而填补研究空白。
从事20世纪中国美术研究的中央美术学院研究员宋晓霞在研修过程中有两大发现。“一是,在欧洲举办的中国艺术展中,中国当代艺术展的数量明显增多,已超过中国古代艺术展。这说明,在当今世界,中国当代文化和艺术正以其所蕴含的当代中国的巨大能量,在国际文化交往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二是,海外当代艺术展览中的‘中国形象’,是西方文化的表述,它不一定反映中国现实,也不是关于当代中国的客观知识,而是西方艺术和视觉文化自我认同的隐喻。”宋晓霞说。据她介绍,在巴黎蓬皮杜中心,为配合法国抽象派画家皮埃尔·苏拉吉(Pierre Soulages)的回顾展,书店里与苏拉吉画册并列的是旅法华裔艺术家赵无极1935年至2008年的画集和多卷本的《抽象艺术》画集。赵无极作为一个在欧洲为人熟知的抽象画家,他的中国文化背景,成为构建法国抽象艺术家苏拉吉的抽象艺术文脉中的文化他者。
“中国艺术品是以文化他者的身份在海外展示,用的是西方文化的逻辑、西方美术史的系统。”宋晓霞表示,国外的艺术有自己的发展脉络,其艺术品均有明确的“出身背景”,甚至连街边的涂鸦亦如是。而中国当代艺术则是“横空出世”,许多作品没有跟自己的文明建立联系,也看不到它在20世纪中国美术中的来路。“建构自己的文脉尤为重要,无论是史学研究、理论批评、展览策划还是艺术收藏等等。”宋晓霞强调。联想起日前在中国美协组织的“十二五”时期中国美术发展战略座谈会上,与会者提及的“主体建构时代”的说法,这里的“主体”概念,显然也不是西方眼中的他者,而是建立在自己文化根脉上具有自觉意识的“我者”。这个时候,宋晓霞的《西方当代艺术中的中国形象》海外研修报告,或许正好就为“主体建构时代”提供了全新的视角。
与宋晓霞的“发现”不同,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外国美术研究室主任王端廷此次研修是要开拓近20年意大利当代艺术这片陌生的领地,而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教授张坚所做的是补上国内关于20世纪初期美国的现代艺术批评和艺术史研究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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